第116节(1 / 2)

他忽然挣扎着爬起,质问邢明辉为何放着他为他铺设的康庄大道不走,偏去给谢思言当手下,邢明辉竟阴沉了脸,反过来诘问他为何将他当靶子。

“仲老若当真要提携我接替首辅之位,为何要做得昭然若揭?那时节,满朝文武都能瞧出仲老的用意,”邢明辉讥言道,“仲老那会儿正跟谢首辅掐得厉害,这般举动,不是将我当靶子是什么?亏得谢首辅点拨,不然我恐要铸成大错。从保安州回来,我便一直虚与委蛇,而今瞧见仲老落魄,倒也快意。”

仲晁恍然,邢明辉这是在去保安州赈灾期间,被谢思言巧言收买了。谢思言不知使的什么法子,让邢明辉坚信他将他当靶子去帮他挡箭,并非真心实意要提携他。

仲晁苍老枯瘦的面孔蓦地扭曲了下。

上兵伐谋,分而化之。

谢思言真是厉害。

邢明辉走后不多时,谢思言便来了。

命狱卒去远处候着,谢思言回身看向仲晁:“知道是谁害你落的今日这步田地的么?是先帝跟楚王。”

“先帝拿你当马前卒,楚王则将你当做牵制我的棋子。你这辈子都是为他人做嫁衣,却不知在牢中待的这几日,这层道理你可曾想明白。”

仲晁阴恻恻盯着谢思言:“你早就知道先帝给我留了密旨?”

谢思言冷笑:“你如今方知?不过那个提醒我的是哪个,你大抵想不到。”

“我今日来,不过是想告诉你,楚王下落不明,你当初与楚王的诸般阴私,好些都查证无门了,是不是心下宽慰些?”

仲晁倏地冲到牢门边:“你早知道我在宁王之乱中就已然背叛了皇帝,却不揭露,莫非就是等我朝你发难?你真正的目标并非我,而是楚王,对不对?”

他切齿道:“你个黄口孺子,竟这般阴毒,为扳倒楚王,引而不发,甘愿下狱。朝野上下,皆被你玩弄于鼓掌之间,亏得皇帝还认为你乃忠贞之臣、治世良相!”

谢思言遽然转首看来:“话不能乱说,仲老这番话可有凭据?再则,忠贞之臣、治世良相我确不敢当,但我敢断言,我在任期间,内阁那被仲老糟践得惨不忍闻的声名,会被彻底扭转。四海升平、河清海晏的盛世图景也指日可俟。”

“毕竟,我不似仲老这样,为了一己之私,可以勾结外敌,卖国求利。”谢思言讥嘲道。

仲晁知他指的是他先前勾结北狄与土默特之事。

不知怎的,他忽然想到自己未被判处斩立决的事。

他突然想,这会不会是谢思言的诡计,不让他干干脆脆赴死,反让他在牢中熬到明年秋后再被枭首。

在晦暗阴湿的牢狱里日日待毙,才是真正生不如死。

仲晁对上牢门之外长身傀立的锦袍公子,突然止不住战栗。

怪不得人都谓谢家世子睚眦必报,奸狡毒辣。

什么仁宗皇帝、咸宁帝、天兴帝,绑在一起都抵不上一个谢思言。

他先前竟以为自己能驾控这个冷心冷肺的阎罗。

但他纵观谢思言往日作为,又隐隐觉着,谢思言行事也有审慎之处,譬如他与天兴帝的关系便一直被他刻意拿捏着。

谢思言的这份小心,又是因着谁呢?

仲晁一时竟猜不出这样张狂的一个人,会将谁时刻牵念心上。

……

谢思言打从刑部大牢出来,方欲上马车,便见齐正斌迎头上前来。

“世子如今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了,却不知是否忘了一个人?”齐正斌手臂一擎,即刻便有两个小厮架着个人飞快近前。

“这人在我这儿白吃白喝好一阵了,世子看,是不是该把人领走了?”齐正斌眉尖微动。

☆、第103章 第一百零三章

谢思和自打看到谢思言, 就觳觫不止,如今被齐正斌的小厮飞架上前,对方甫一松手, 他就瘫倒在地。

以头抢地, 谢思和惶恐道:“兄长饶命!我……我不过一时糊涂……”

谢思言低垂眉眼, 看向伏跪在地的弟弟。

他这人生来冷情,但当初谢思和降生时,他对这个异母兄弟倒也不如何仇视。毕竟一个继室生的儿子, 从身份上就低他一等,他也并不认为谢思和会成为他的威胁与恚碍。

他对贾氏也一向抱以井水不犯河水的态度,对谢思和自然也是一样。

他能瞧得出,随着年岁增长, 谢思和的心思就逐渐有所改易了。

这个异母兄弟开始不安分了, 这一条主要体现在他对他那几乎掩藏不住的不满上。

他是国公府世子,谢思和什么都不是;他是抱璞书院有史以来唯一一个接连两年蝉联考业第一的学子, 谢思和什么都不是;他是魏国公府最为倚重的长子嫡孙, 谢思和什么都不是。

每每觌面,谢思和的不忿与不甘, 全写在了眼里,只他自家不自知而已。

但他不以为意。他不屑跟这等人计较长短。谢思和倒是几番意图作妖, 但都被贾氏阻了。有一回谢思和还想构陷他,被他事先洞悉。他不声不响将此事透给了父亲, 父亲果然震怒, 谢思和因此不仅受了一顿皮肉之苦, 还被禁足了一月。

后头贾氏被休弃,他并没一并处置谢思和,是没这个闲工夫,也是想看看谢思和的反应。没了贾氏,谢思和少了个倚仗,倒比从前消停不少。

可经过贾氏蓄谋往父亲茶水里投药一事后,他忽然发现谢思和这人实则是个祸患。

他本就不安分,耳根子又软,到了关键时候还会拖后腿。

譬如这回。

谢思和等了半日,不见面前的兄长发话,正自惴惴,谢思言倏地挥手。

“带回去,交于父亲。”

杨顺应诺,从齐正斌小厮那里接手了谢思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