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祯在知道了事情的始末以后,夸赞了柴宗庆一番,然后将朱能赶回府去禁足。
朱能黑着脸回了府。
柴宗庆志得意满的回了枢密院。
从枢密院点了两个枢密承旨,陪着他一起去了兵部。
柴宗庆配合着兵部,将一切发放军饷的章程拟定好以后,呈报给了赵祯,赵祯痛快的吩咐户部将钱转交给了兵部。
三百万贯钱财,出了国库,入了兵部衙门。
从兵部衙门又押运出了汴京城。
一路出了开封府,却没有往东北而去,而是折道去了其他地方。
一切似乎都神不知鬼不觉的。
……
寇府别院。
寇季着一声长衫躺在胡床上,悠哉游哉的晃着。
在他身旁,赵祯也躺在一张胡床上,悠哉游哉的晃着。
赵祯晃了许久,意味深长的道:“柴宗庆可真能贪……”
寇季缓缓点头,“三百万贯军饷,他独享了八成,其他官员享了一成半,军中将士只有半成……”
赵祯微微咬起了牙道:“朕以为,他贪个数十万贯就撑死了,却没料到,他居然一口气吃了两百四十万贯。两百四十万贯,其中有一大部分是朕赏赐给有功将士的奖赏。
将士们为国拼杀,有死有伤,朕答应了重赏他们。
可到最后,他们拿到手里的钱却少的可怜。
朕不敢想,他们在拿到一两贯铜钱的赏赐的时候,会对朕有多失望。
朕更不敢想,他们的家眷在拿到了一两贯卖命钱以后,会不会咒骂朕。”
引柴宗庆上钩,是他们君臣共同的主意,他们也做好了应对一切变故的准备。
可真当柴宗庆上钩以后,赵祯被吓到了。
那可是赵祯用来收买人心的钱。
如今非但没有收买到人心,反而让三十万将士寒了心。
大宋多少将士,一百多万而已。
如法炮制三五次,大宋上下将士的心会被伤的干干净净。
到时候大敌来犯,还有谁会为大宋卖命?
柴宗庆此举,不是在捞钱,而是在挖大宋的命根子,赵祯怎么可能不被吓到?
寇季听到了赵祯咬牙切齿的话,沉吟道:“官家事后多补偿一下将士们就行了。到时候臣再派人去安抚一下,将士们一定会理解官家的。”
赵祯愤恨的道:“朕现在就想收拾他!”
寇季略微一愣,他自然明白赵祯想要收拾的人是谁。
寇季看向了赵祯道:“现在收拾他,那我们可就要前功尽弃了。柴宗庆虽然贪了钱,但没有闹出大乱子。官家派人揭穿了此事,到时候他补上这笔钱,再多出一些赎罪钱,求邓国大长公主找你哭诉几次,你也不好对他痛下杀手。”
赵祯听到了寇季的话,强压下了心头的怒火,沉声道:“朕知道……朕就是随口一说……”
寇季道:“我们已经准备好了一切,直等事情发酵即可。”
赵祯缓缓点头。
君臣二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了一会儿。
赵祯离开了寇府别院,回到了宫中。
往后一段时间。
汴京城内都风平浪静。
寇季依然病着,朱能也被禁足在府上,柴宗庆继续在枢密院内胡作非为。
一晃眼便到了五月。
田里的麦子变得金黄的时候,一队将士背着信旗,沿着麦田的地垄,一路冲进了汴京城。
“涿州兵变!”
“涿州兵变!”
“……”
传信的八百里加急的将士,一边往汴京城里冲,一边大声的呐喊。
造反,在大宋朝并不是什么稀奇事。
但兵变绝对是稀奇事。
造反一年能碰到好几次。
但是兵变,十年也不一定能碰上一次。
可见兵变有多稀奇。
更关键的是,每次兵变,都意味着有大事发生。
上次大宋朝发生兵变,是寇准精简厢军时候的事情。
八百里加急的将士将消息传给了御街两旁的百姓,御街两旁的百姓快速的将消息传遍了汴京城。
一时间,汴京城为之轰动。
八百里加急将士入宫后没多久,宫内的钟声被敲响。
满朝文武,穿戴上了官服,坐上了马车,匆匆往宫里赶。
寇季也是如此。
寇季乘车到了金水桥边上的时候,就看到了王曾正皱着眉头从马车上下来,他也跟着下了马车,走到了王曾身边。
王曾见到了寇季,眉头紧锁着道:“涿州兵变了?”
寇季面色凝重的道:“听说是……”
王曾黑着脸道:“你一个枢密使,怎么可能不知道其中的详情呢?”
寇季苦笑道:“他们兵变,也不可能提前告诉我……我也得等八百里加急将此事送到了汴京城以后,才能知晓。”
王曾长叹了一声,略带歉意的道:“老夫是气糊涂了……我大宋刚经历了两场大战,如今正是休养生息的时候。
偏偏在这个时候,涿州发生了兵变。
朝廷要处理此事,恐怕要费一番周折。
更关键的是,涿州毗邻幽州。
若是他们投了辽人,那我大宋刚找回的言面,恐怕又要丢出去了。”
“此事确实不好处理……我猜测其中必有原因,不然将士们不可能在这个时候闹乱子。”
寇季一脸郑重的道。
王曾缓缓点头,“我们速速入宫,去弄清楚其中的缘由。”
寇季点头,陪着王曾一起入了皇宫。
一路到了垂拱殿,还没有进门,就听到了赵祯暴跳如雷的声音。
“废物!”
“一帮子废物!”
“一帮子人渣!”
“朕要将你们千刀万剐!”
“……”
赵祯在骂谁,显而易见。
他在骂满朝文武。
能将赵祯逼到爆粗口的份上,说明此次涿州兵变,跟朝堂上的官员有关。
王曾和寇季神色凝重的进了垂拱殿,就看到了满朝文武其他人已经到了,如今正弓着腰,垂着脑袋,正在聆听赵祯发怒。
王曾和寇季迈着小碎步,进入到了殿中,默默的施了一礼,然后各自回到了各自的班列。
王曾居于文臣班列第二位,寇季则居于武臣班列第一位。
王曾和寇季之所以在殿中施礼,却没有开口,那是因为礼仪的问题。
但凡是上朝以后,迟到的臣子,到了朝堂上以后,一般不能打扰朝堂上正在议事的众人,自己施礼过后,悄悄的站到自己所在的位置就行了。
等到朝堂上的事情议论完了,官家有心追究迟到的事情的话,少不了要罚一些俸禄。
官家若是不追究迟到的事情的话,那就就此揭过。
寇季和王曾二人站定以后,赵祯还在咆哮。
赵祯如同一头发怒的猛兽,冲着满朝文武咆哮,“三百万贯军饷和赏赐,送到了涿州、朔州、寰州,只剩下了不到三十万贯!
中间没了两百七十万贯!
两百七十万贯!
你们怎么下得了手?
每一份文铜钱上,都是染着他们鲜血的,朕发放的时候都小心翼翼的,生怕算错了一位将士的功劳。
可你们呢?
一口气将他们的功劳全部吞进了肚子里。
不仅吞了他们的功劳,还吞了他们应有的军饷。
你们简直是丧心病狂!”
赵祯怒视群臣,“是你们贪得无厌,酿成了今日的惨剧!你们说说,朕该怎么做?派兵去镇压他们?朕开不了那个口,因为错在朕,错在朝廷,错在你们。”
眼看赵祯的咆哮声有暂缓的意思,吕夷简赶忙沉声道:“官家,眼下最重要的是尽快派人去安抚他们,免得他们酿成大祸。
同时应该查清处是谁在背后动了手脚,贪了将士们的军饷。
给他们一个交代!”
赵祯声音冰冷的道:“查!必须得查!查清楚了以后,朕要将这群畜生千刀万剐,谁也不例外!”
“寇季?!”
赵祯冷喝一声。
满朝文武心头皆是一震。
因为他们是第一次见到赵祯如此冰冷的呼喊寇季。
寇季在赵祯的呼喝声中,出现在了殿中,躬身道:“臣在!”
赵祯咬着牙道:“朕记得,兵部尚书李昭亮并不在京,所以朕吩咐枢密院派人督管兵部发放军饷的事宜。现在出了乱子,朕是不是该唯你是问?”
寇季拱手道:“臣有罪,臣督管不利,才酿成了……”
赵祯不等寇季把话说完,就蛮横的道:“行了,朕不想听那些场面话。你的错,朕回头再跟你算。朕知道你近期卧病在榻,并没有督管枢密院的事情。
现在,你告诉朕,是谁负责督管的此事。”
朱能在赵祯话音落地以后,赶忙出班奏道:“回官家,此事是臣接下的。臣原本想要派遣枢密院的几位枢密承旨去办此事。
但是驸马柴宗庆主动请缨要去督办此事,为此还吵到了官家面前。
最终还是官家钦定了驸马柴宗庆都督办此事。”
赵祯听到此处,闭上了眼,深吸了一口气,冷声道:“朕给气糊涂了,将此事给忘了。你这么一提醒,朕倒是想起来了。
此事确实是朕交给的柴宗庆去督办的。”
说到此处,赵祯冰冷的目光落到了柴宗庆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