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准冷哼道:“即便如此,老夫还是觉得你们在玩火。老夫虽然没经历过周世宗灭佛,但也听你曾祖父讲过。
当时出家人可没少为此闹事。
周世宗足足派遣兵马镇压了无数次,才将出家人镇压了下去。
但没过几年,他们就死灰复燃了。
而且发展的十分迅猛。
到如今俨然成了大宋一颗毒瘤。”
寇季幽幽的道:“那还不是太宗皇帝过于宠信他们,不仅将大相国寺定为了国寺,还在天下间广建庙宇。”
“不得非议太宗皇帝!”
寇准当过赵光义的臣子,所以即便他知道赵光义做过了一些蠢事,也不可能明言,更不可能任由寇季在他面前说赵光义的坏话。
寇季抿着嘴,没有再开口。
寇准瞪了寇季一眼,道:“老夫会一直坐镇在府上,约束着府上的人不出门。你给府上加派一些护卫,别让那些人闹上门。”
“知道了……”
寇准如此认真的看待此事,寇季自然也不敢含糊。
当即召回了一些居住在瑞安镇上的旧部,加强了府上的护卫。
一夜无话。
翌日。
寇季一睁眼,就看到了寇准出现在了他的床前。
不等寇季开口,寇准就阴沉着脸道:“出事了!”
寇季一愣,快速的爬起了身,一边穿衣服,一边问道:“出了什么事情?”
寇准沉声道:“张知白的小妾跟人私通,被发现了。”
寇季愕然瞪起眼。
“不可能!”
寇准冷声道:“没有什么不可能。”
寇季沉声道:“祖父,你应该知道张知白家风淳朴,不可能发生这种事情。”
寇准冷哼道:“但是它已经发生了。”
寇季急忙问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寇准阴沉着脸道:“昨夜,有人在汴京城里的姑子庙,发现了张知白的妾室在跟人私通。事发以后,张知白的妾室在姑子庙里自缢而死。
如今汴京城里盛传,张知白在朝堂上所奏的庙宇暗藏娼妓的事情,说的就是他的妾室。”
寇季眉头一瞬间拧成了一个川字,“不是说私通吗?怎么又跟娼妓扯上了关系?”
寇准沉声道:“传言称,张知白贫寒,无力养府上的老小,府上的妾室被迫出去跟人私通,借此谋划一些钱财,贴补家用。”
寇季一下子就恼了,“简直是胡扯!”
寇准冷声道:“聪明人都知道这是胡扯。可越是胡扯的事情,传的越凶。”
寇季穿戴整齐以后下了床,道:“我去张府上看看。”
寇准没有阻止,只是提醒道:“是该去看看,张知白若是因此一蹶不振,官家因此会折损一位良臣。”
寇季一边往外走,一边道:“我就是为此事赶去张府。”
寇季出了卧房,一边往府外走,一边收拾了一下头发,插了个簪子,束起了头发以后,到了府外。
府上的马夫早已准备好了马车。
寇季坐上了马车以后,就直奔张知白的府邸。
到了张知白府邸门口,就看到一些藏头露尾的人在张府门前四处观望。
大概是一些收消息的,以及好事之人。
寇季在抵达张知白府邸门口前,掀开了马车帘子,对着那些躲在暗处的人喝了一句。
“滚!”
躲在暗处张望的人,看到了寇季的面孔,一个个吓了一跳,纷纷逃离了张府门口。
寇季到了张府门口,下了马车。
就派马夫上去敲门。
经过了通禀以后,张府的门房引领着寇季到了张府正堂。
寇季正堂里坐了没多久,张知白就出现在了正堂里。
张知白脸上并没有太多负面的神情,似乎昨夜跟人私通的女子,不是他的小妾。
寇季在张知白坐定以后,对张知白一礼,然后开口问道:“张公,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张知白叹了一口气,道:“栽赃嫁祸!”
寇季追问道:“那你府上的女眷是如何离开府邸的?”
张知白叹气道:“此事怪我!官家赐给我的姬妾,我又养不起,所以将她们当丫鬟用。她们担当着我姬妾的名头,但在府上只是一个丫鬟。
我总不可能一直盯着府上的丫鬟吧?”
寇季缓缓点头。
张府的情况他了解一些。
知道张知白为官清廉,养不起那么多姬妾,所以将宫里赐下的姬妾,当成了丫鬟用,有时候还会送一些给同僚。
互赠丫鬟、姬妾,在大宋朝并不是什么新鲜事情。
丫鬟、姬妾,在权贵府上几乎没有多少地位。
张知白一个参知政事,自然不可能在意一个丫鬟。
“哎……春儿那个丫头,在府外撞见了一个俊俏的后生,一见倾心,昨夜她就是被那个俊俏的后生给骗出了府。
过了一夜,她就成了一具尸骸。
老夫也就成了一个靠着妾室养家的无用之人。”
说到此处,张知白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怒容。
寇季沉声问道:“那个俊俏的后生抓到了吗?”
张知白点点头,沉声道:“抓到了,也审问了一番。他声称是有人给了他钱,让他将春儿骗出府,骗去姑子庙。”
“给他钱的那个人抓到了吗?”
“府上的仆人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成了一具尸骸。”
“……”
寇季冷声道:“你才刚刚在朝堂上奏请了罢黜天下道官,就出了这档子事情,他们动手还真快。
只是他们不该拿你的名声做文章。”
张知白深吸了一口气道:“老夫有预感,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寇季冷哼道:“那我们就静静的看着,看他们能闹出什么幺蛾子。等他们闹够了,就是我们动手收拾他们的时候。”
张知白缓缓点头道:“到时候你可别留手,不然老夫这污名就白担了。”
“我不会留手。”
寇季正色道。
他急急忙忙赶到张府,就是害怕张知白因为名声受污的事情,一蹶不振。
看到张知白一如既往的冷静,他也就放心了不少。
那些人拿张知白的名声做文章,确实戳到了张知白的痛楚。
但他们却小逊了张知白。
张知白并不是那些腐儒,他固然在意名声,但绝对不会为了名声拼上性命,也不会因为名声一蹶不振。
寇季到了张府以后,就没有再离去。
他在张府上陪着张知白,打算看看那些人还会闹什么妖。
寇季在张府上待了一夜。
翌日。
张府的正堂顶上,多了一层金沙。
民间多了一则,张知白有帝王之相,张府乃是帝王所居之处,所以才会天降金沙的传言。
……
第三日。
张府屋角的首头没了,取而代之的是几个琉璃质的首头。
张府的家犬头上,多了两个似是而非的角。
一取就掉的那种。
……
第四日。
张府上什么也没发生。
但刑部尚书府上却出了事情,刑部尚书那个八旬的老母,突然晕厥了过去。
醒来以后,就嚷嚷着让刑部尚书别参与对付出家人的事情。
不然她就吊死在刑部尚书面前。
刑部尚书被迫向朝廷告了病假。
……
第五日。
刑部左右侍郎,一起告假。
……
第六日。
刑部辖下的几个司的员外郎告假。
……
七日以后。
刑部上下,大大小小的的官员,一并告假。
张府出去采买的仆人,摊上了人命官司。
张知白一直躲在府上没出去,府外又有重兵把守,所以并没有惹上什么大麻烦。
张府中。
寇季和张知白并肩而坐,寇季冷冷的笑道:“我还以为他们有什么能耐,原来就这点手段。他们当真以为,刑部官员全部告假,你惹上了无尽的麻烦,就没人再收拾他们了吗?”
张知白盯着寇季,淡淡的道:“所以,你准备出手了吗?”
寇季冷笑道:“官家最初吩咐刑部做此事,就是为了混淆视听。官家真要是想让刑部做此事,早在你奏请此事之前,就已经秘密的将文书下发到各地方衙门了。
但现在,地方衙门根本没有人收到清查天下庙宇,收缴天下所有道官官印的秘旨。”
张知白略微愣了一下,思量了一会儿后,道:“没有通过刑部,又想清查天下所有庙宇,收缴天下所有道官的官印,那就只能是兵部出手。
只有兵部在各级地方衙门有足够的人手做此事。”
寇季哼了一声道:“雷霆扫穴之下,有多少魑魅魍魉能藏住?给他们时间,让他们闹腾,就是想看看他们有多大能耐。
没想到就只有这么一点小手段。”
张知白沉吟了一下道:“一上来就直接动用兵马,可能会引发巨大的冲突。一些出家人,可能会蛊惑地方上的百姓,跟朝廷作对。”
寇季微微眯起眼,道:“我和官家已经做好了血腥镇压的准备。”
张知白皱起了眉头,道:“那些百姓也是受人蛊惑,你和官家不应该伤害他们的性命。”
寇季坦言道:“伤害性命拿倒是不至于,但是小惩大戒还是有必要的。”
“哎!”
张知白叹了一口气,没有再多言。
此事虽然是他提起的,但从头到尾都不归他掌控。
从头到尾,所有的决定权都在寇季和赵祯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