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夷简并不知道赵祯的真实目的,他在离开了御花园以后,直奔东华门口。
朝臣们见到他以后,踮起脚尖往他身后猛瞧。
只是瞧了许久,也没有瞧见他们期望的身影出现。
“别看了,官家没来……”
吕夷简回到了朝臣队列,语气生硬的说了一句。
朝臣们瞬间变得激动了起来。
“官家怎么能不来呢?”
“官家是在纵容这两个老家伙胡闹……”
“此次若是让这两个老家伙得了逞,那他们两个以后如法炮制,我们还怎么做官?”
“……”
朝臣们七嘴八舌的说着。
吕夷简喝了一声,“够了!”
朝臣们齐齐闭上了嘴。
吕夷简神色不悦的道:“你们阻止曹玮封王也就算了,为何还要捎带上寇季?惹出了曹玮,我还能应付一些,惹出了寇准,谁去应付?回头寇季班师回朝,找你们的茬,你们谁能对付?
也不看看自己有几斤几两,什么人都敢招惹。”
朝臣们听到了吕夷简的话,有人垂下了头,有人皱起了眉。
有人开口道:“吕相,寇季如今的功绩,已经无人能及,若是不针对一番,任由他坐大的话,我等怕到时候尾大不掉。”
吕夷简瞪起眼,喝斥道:“说的好像你现在能调度指挥他似的?”
那人脸色有些难看的道:“吕相,您应该明白,我等不是这么意思。”
吕夷简脸色一沉,“我知道你们什么意思,可官家对他宠信有加,只要官家对他的宠信一日不衰,你们就一日不能对付他。”
那人闻言,脸色更难看了。
张知白在一旁道:“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现在最需要做的是,请那两位离开。再让他们堵下去,诸位的颜面恐怕要丢一个干干净净了。”
曹玮和寇准堵门的消息,必然随着朱能、王曙等人离开,快速的传扬到了整个汴京城。
他们这些被堵住的人,颜面肯定会有所损伤。
曹玮和寇准堵的时间越长,他们颜面损伤就越大。
吕夷简听到此话,咬了咬牙道:“曹玮要王爵,那就给他。这王爵能封也能罢,就看他曹玮能不能顶得住压力。”
曹玮若是被封王,就是大宋朝唯一一个活着的异姓王。
朝野上下所有人都会盯着他,他将会成为众矢之的。
曹家也会被朝野上下所有人用放大镜看。
曹家一旦有人犯错,弹劾曹家的奏折,就会如同雪片一样飘进宫。
曹家若是顶不住,那曹玮这个异姓王也就坐不下去了。
所以说,封王,对曹家而言,对曹玮而言,并非是什么好事。
只是,依旧有朝臣不赞同,“吕相,此例不可开,一旦开了此例子,那以后历任官家再封异姓王,可就什么障碍了。
到时候一些谗臣、宠臣,借着溜须拍马成为异姓王的话,那朝廷可就完了。”
吕夷简冷声道:“异姓王也不是那么好封的。官家要封曹玮为异姓王,我们不阻止。可一些规矩还是要定下的。
非灭国之功,不得封王。
我们应该奏请官家,将这规矩定成铁律。
到时候其他人想封王,那就先为我大宋征讨一国之地再说。”
朝臣们听到此话,对视了一番,最终齐齐点了点头。
若是加一条非灭国之功,不得封王的规矩的话,那王爵以后也不会被滥封。
大宋如今四邻之敌,几乎已经被扫荡的差不多了。
以后再想有人封王,就要去极远的地方征战,才能获得灭国之功。
而关键的问题在于,有他们制约,一些武臣想要去极远的地方征战,并不容易。
首先只要户部卡住钱粮,武臣们想要远征,就不太可能。
吕夷简见朝臣们点头答应了,继续道:“奏请为寇季封王的事情,往后暂时也别提。暂时别去撩拨寇季,寇季眼下可掌控着我大宋所有的精兵,他要是犯了糊涂,干出了什么错事,其后果可不是我们能承担的。”
吕夷简说到此处,顿了一下,然后以前所未有沉重的口吻道:“刚才我去面见官家,官家直言,我大宋兵锋之盛可横扫四夷,也能横扫我大宋。”
朝臣们齐齐一震。
言外之意,寇季若是要领着兵马马踏大宋,谁也拦不住。
吕夷简见朝臣们没有言语,就继续道:“能说的我都说了,以后你们要做什么,最好先跟我商量一下。若是不跟我商量,就擅自做主,那就别怪我不保你们。
到时候人家对付你们,你们也别求到我门上。”
朝臣们对视了一眼,齐齐躬身应了一声。
“喏……”
吕夷简见此,脸色才缓和了几分,他对朝臣们吩咐了一句,“你们在此处稍后,我去跟那两个老家伙交涉……”
说完这话,吕夷简迈步再次踏上了金水桥。
到了金水桥桥头,吕夷简也没有拐弯抹角,他开门见山的对曹玮和寇准道:“官家随后给你曹玮封王,我们不会阻止。
朝臣们随后也不会再奏请为寇季封王。”
曹玮和寇准听到了吕夷简此话,对视了一眼,哈哈一笑。
然后各自对各自的随从招了招手,十分舒心的吩咐了一句。
“打道回府!”
“……”
两个老家伙缓缓起身,吩咐随从们收拾好了东西,扬长而去。
吕夷简看着两个老家伙志得意满的模样,狠的牙痒痒。
随着吕夷简和朝臣们妥协,朝堂上阻止曹玮封王、奏请为寇季封王的声音,瞬间消声灭迹。
就在所有人以为,赵祯会顺势给曹玮封王的时候,赵祯居然什么也没有做。
仿佛封王的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谁也不知道赵祯卖什么关子。
远在古北口的寇季,一开始还稍微关注着一点此事,可是当大股的凶徒,在新契丹九族的驱赶下,出现在了长城外的时候。
寇季就没心思关注此事。
古北口关城上。
寇季、种世衡、刘亨,以及交趾一个名叫李四将军,并肩而立,四人齐齐皱着眉头,盯着城外那数量庞大的凶徒队伍。
“粗略估计……有二十万之数……”
种世衡在仔细的观察了一番城外的凶徒以后,给出了一个相对的数字。
寇季盯着城外的凶徒,道:“没有章法,也没有什么好一些的军备,许多人手里就只有一柄刀,勉强比乱民强一些,但强的有限,唯一可取之处,就是数量庞大。”
种世衡、刘亨等人点了点头。
城外的凶徒,在他们眼里,除了数量之外,并没有其他可取之处。
寇季在说完这话以后,似乎想起了什么,目光落在了刘亨背后的东条处一身上。
寇笑着道:“东条处一,你怎么看?”
东条处一一脸谦卑的道:“老奴觉得将军们说的都对。”
东条处一,初到古北口的时候,相当倨傲。
寇季吩咐人带他去看了看几个已经焚毁的万人坑以后,他再次见到寇季,立马就给寇季跪了。
在倭国,率领几千兵马,那都是大将军。
杀几千敌人,那都是足以名留倭国史的大胜仗。
然而,放在宋辽两国的战场上,倭国的一切,似乎都不够看。
数量过万的兵马对弈,勉强算得上一场中小型的战役。
数量过十万的兵马对弈,算得上是一场中型战役。
数量超过了十万的兵马对弈,才算得上是大型战役。
倭国的大将军,丢在如此战场上,充其量就是一个校尉。
足以在倭国名留青史的斩敌数目,在此处,仅仅只是一个承包给禁军主将的数目而已。
除非被斩的几千敌人有什么特殊来历,不然都没资格报到枢密使的案头上,让枢密使注意。
也就是见识到了什么是真正的强国,见识到了寇季掌控的真正力量以后。
东条处一在寇季面前表现的就十分谦卑。
不仅态度恭顺,甚至还以老奴自称。
寇季似乎对吓唬他很有兴趣,所以碰到了大场面的时候,就喜欢将他拉出来吓唬一番。
寇季在听到了东条处一的回答以后,低声一笑,“那你觉得,这仗我们该怎么打?”
东条处一愣了一下,急忙道:“老奴不知……”
寇季淡然一笑,看向了种世衡,问道:“你觉得呢?”
种世衡沉声道:“二十万凶徒,对我们而言,并不算威胁。真正的威胁是源源不断聚过来的凶徒。
凶徒的数量一旦超过了我们可承受的范围以后,我们纵然拥有绝对的战斗力碾压的优势,也不一定能全歼所有的凶徒。”
种世衡的话,简单的可以概括为一句。
那就是凶徒的数量一旦超过了某个数量,他们就算是杀,也杀不完。
寇季听到了种世衡的话,道:“你觉得不能给他们继续聚拢下去的机会?”
种世衡点了点头。
寇季问道:“那你准备怎么做?”
种世衡沉声道:“点齐关内的所有兵马,一口气杀出去,将眼前的这些凶徒一举击溃。愿降的编入到军管营,不愿意降的,一体斩绝。”
寇季点头道:“为了避免夜长梦多,直接动手吧。”
说到此处,寇季又吩咐道:“刘亨,李四,你们两个也跟着去一趟。”
没有寇季吩咐,种世衡是调动不了刘亨和李四的。
刘亨率领倭军和李四率领的交趾军,都不归大宋管。
刘亨和李四答应了一声,跟着种世衡下了城头。
留下了寇季带着几个亲信,在城头上观战。
种世衡在下了城头以后,立马点齐了兵马,准备出击。
只是凶徒们比他们更心急。
凶徒们如今被逼的无路可走,他们不在乎古北口里有多少宋兵,也不在乎古北口里的宋兵有多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