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要吃?”他皱了眉,以为她是不想吃才丢的,将鸡蛋又放回盘子里。
“啊,大哥哥……”侯苒心道太冤了,她才没有不吃,连忙补救道,“苒苒想吃的……是鸡蛋太烫了,我没拿住才掉的。”
侯誉风略一挑眉,不解道:“烫?”随即又想到她被河水冻得尖叫的那回,想来小姑娘确实要比他娇皮嫩肉些,耐不住冷热,于是也懒得多问了,拿起一个鸡蛋开始剥壳。
“……”咦,这人不是说不吃吗,剥壳做什么?难道是为了让她看看这根本不烫,变相讽刺她太娇气?不会吧,他至于这么……
侯誉风是吃惯行军饭的人,三五下就把鸡蛋剥好了,顺手递到了她的面前。
侯苒:“???”
侯誉风见她不动,皱眉:“又不要?”
“啊,要要要。”侯苒这才后知后觉自己错怪了他,一时难掩尴尬,想也不想便伸手去拿,不料侯誉风忽而往后一收,敏捷地避开了她的手。
“……”这又是什么情况?
“你……用勺子。”侯誉风无可奈何地提醒,心道平常挺机灵的小姑娘,怎么今儿总是糊里糊涂地乱来,“还想再烫一回手?”
“……哦。”侯苒拿起勺子看他把鸡蛋放在上面,抿了抿唇,有些不好意思道,“谢谢大哥哥。”
侯誉风略一点头以作回应,抬手倒了杯茶喝,未再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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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用完了早饭,侯苒漱漱口擦干净小嘴,便跟着侯誉风一道出去了。
“大哥哥,我们要去哪儿?”
侯誉风走路习惯了,步伐迈得又大又快,侯苒这个小短腿追得很是吃力,提着裙角一路小跑着,没一会儿就气喘吁吁了,忍不住追上前扯住他的袖角,借着说话的当口停下来歇歇。
“练武场。”侯誉风缓下脚步,回头见她攥着了自己的袖子,虽极力掩饰,但还是让他听出了她气息不稳,看那光洁的额头上似乎也蒙了层薄汗,于是顺口问道,“很累?”
练武场?去哪儿做什么……
侯苒边心里疑惑,边摇摇头:“不累,就是……大哥哥可以走慢点儿吗?苒苒跟不上。”
相处数日下来,她已经大致摸清他的脾性了,跟他来婉转那一套不管用的,有什么事直说便可,只要要求合理,不触及底线,不坏了规矩,大多时候他还是挺好说话的。
……当然,像方才主动给她剥鸡蛋的事情,在他心情好时偶尔也会有的。
侯誉风不明所以,垂首跟她大眼瞪小眼片刻后,终于意识到两人的身高差距实在悬殊,难怪说跟不上他,于是一抬手将自己的衣袖从她手里扯了出来,在侯苒还愣愣的时候,将那只定在半空的小手收入掌中握住,心道还是这样稳当,拉着她走总能跟上了吧,而且不小心绊倒时还能提她一把,拉衣袖管什么用。
“走了。”
侯苒没回答,被他牵着就木木地往前走了,不知是否错觉,感觉他的步子也放慢了些,像刻意是照顾她走不快似的。
侯苒仰头看他,拉着她走的少年依旧面容冷淡,目不斜视往前走着,手里牵没牵个人于他而言并无不同,可此刻,侯苒的心里却有点儿受宠若惊。她原以为,像侯誉风这样的人,胆大心粗不拘小节,从来不会花心思去顾及一个不识事的半大孩子,却不料……他与她想的并不一样。
似乎少些冷漠,又多了几分温情。
明明一点儿也不可怕啊。
侯苒悄悄收回视线,跟着侯誉风穿过了七弯八拐的雕花长廊里,心思百转。
其实吧,这大腿还是挺好抱的,所谓软硬不吃油盐不进的人才最难对付的,她本来都做好要打拉锯战的准备了,如今看来,怕是没必要太过紧张了,毕竟人心都是肉长的,只要她安分守己,时不时讨好一下他,假以时日,还愁他的心不往她这边长吗?
“……呀。”
侯苒这如意算盘打太过了,连侯誉风停下来都没发现,一不留神就撞了上去,忙捂着鼻子退后两步,这才找回了被他遮挡的视线,朝前方看去。
曾听闻侯家男儿是出了名的情种,一生只娶一人为妻,已故靖国公侯百川也是在发妻去世多年后,才娶了位姨娘进门延续香火,偌大府邸的后院基本成了空置,早些年侯老爷子便做主将这豢养姬妾之地给拆了,改建成一个练武场,平常供侯家子弟习武之用,偶尔也邀些世交子弟来切磋比武。
四方开阔,偌大的练武场中央正有个人在练拳,一身轻便的短打衫子被汗水浸透了大半,牢牢贴在背上,那人却浑然不觉,依旧不停变换出拳招式,孔武有力,有板有眼,半点儿不见往日里畏畏缩缩的影子。
第13章
若说在府里三载,有什么地方是侯苒不曾踏足的,这练武场便是其中一处,盖因它建于后院之地,与许姨娘所居兰苑相隔不远,只消过来必定会经过她的门前。侯老夫人是一向不允她与许氏母子多接触的,她自然不会闲着无事去触老人家的逆鳞,再者她又非好武之人,也并不打算习武,故而对此地兴趣缺缺,连偷溜过来的劲儿都省了。
侯家世代从军,历任家主不说青史留名,至少也都是战功赫赫之辈,圣上恩宠,当年扩建成国公府便暗中多划了些地,于是侯老爷子也请匠工将原本的练武场扩成四方状,背临院墙,三面大敞,左侧半人高的铁架上插满了刀剑枪戟,铁架两端挂了箭袋和木弓,右侧竖着一排箭靶,兵家之器一应俱全,瞧着就比别家的要气派许多。
侯誉风并不出声打断,负手站在原地看场上人练拳,侯苒仰头看了看他,又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可惜她一个门外汉,半天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转开眼去看风景。不过练武场大虽大,地处开阔,周边除了树便是草,连朵小花苞的影儿都没有,她目光慢悠悠逡巡一周,最后还是回到了练武场上。
“嗬!”
而场上大汗淋漓的少年收了拳,俯身撑着膝盖喘气的空隙间,终于也看到久候于场外的两人,其中一个还是他最为敬畏的大哥,登时气也顾不得喘了,“腾”地一下站直身抱拳行礼:“大……大哥,禹弟方才不觉,失礼了。”
侯苒也很懂礼貌地问了声二哥哥好,但不知是她声音小,还是侯禹太紧张了,也没见他有什么反应。
“嗯。”侯誉风倒不在意虚礼,况且都是自家人,摆摆手便让他起来了。
侯禹应了声是才站好,依旧垂着头,低眉顺眼不看人。
……与其说是谨小慎微,倒不如说他有种骨子里的自卑,总觉得自己低人一等似的,抬不起头,连旁边的侯苒看了都想叹气,心道这孩子被他娘亲养得太歪了,一副挺不起腰杆子的模样,哪像是堂堂侯家的二少爷,乍一眼下去,还以为是府里打杂役的小厮呢。
她尚且这么想,侯誉风就更看不惯了,然而这些根深蒂固的东西非一日之功,不能急于一时,他扫了眼弟弟身上那粘乎乎的湿衫,被风一吹冷得直哆嗦,没说别的,只道:“去换身衣服。”
“是。”
侯禹不敢慢待,匆匆回兰苑擦了把身,拣干净的衣衫换上后,立马又快步回到练武场,杵的还是那块地儿,端的也还是那副奴才样儿,低声下气:“不知大哥找我何事?”
侯苒也正想问这话,扭头望向身旁的人,却见侯誉风不知何时冷下脸的,淡漠的眉眼看都不看那低着头的少年,冷冷丢下四个字:“脖子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