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沈画实在想不明白柴骏何以这么想不开。要知道姜凯虽也生得不错,却未必及得上他七分,更是一穷二白,除了副硬朗结实又甚是养眼的标准身材,几乎没一样能与他比,再说其实他自己这样也挺不错。
这时镇口,一位三十左右,相貌寻常的布衣男子正被方才那名女孩儿领着往这方过来。
沈画遂收拾好神思,转身激动地迎上去,未施礼,直接问:“你便是姜家如今的族长?”
这人往她身后瞄上两眼,十分有礼地深深一揖:“在下正是。不知姑娘是……”
其实对于表哥幼年的遭遇,沈画时至眼下都尚未释怀,因此对这人并没有什么感情可言,但基于某些原因,她酝酿一瞬,哭了出来,一张俏脸顿时梨花带雨,“我……我是沈画呀!我表哥就是姜凯,我爹是沈成业。您可还记得?”
真的就如找到失散多年的亲人一样激动不已,若不是真过不了自己心里的那一关,指不定还会干脆扑上去抱头痛哭。
这人被她吓得微愣,抬起头将她打量一番,方激动道:“您……您便是我表妹小画?那您身后这位可是姜凯堂弟?”
这人不经意流露的神色令沈画始料不及,原以为这趟若不是遇上谄媚的,也至少会是狡黠的。可这人明显是真觉得惊喜,激动之情真得没有一丝瑕疵,连眼神都没透出丝毫算计。沈画上辈子也算是专业人士,因此对察言观色这件事并不陌生。
面对这人真诚的目光与诚挚的态度,她竟不知该作何反应,正欲收拾好观察的目光答话,柴骏已上前一步解释:“本侯并非姜凯。乃是小画的未婚夫柴骏。”
那不知名的族长堂表哥惊讶状问:“莫非您就是京城柴氏大公子柴骏?不不不,应该是小侯爷才对。”
沈画完全没想到柴骏的威名竟然已经远播到了东川主城外的这样一处小镇,不觉好奇问道:“表哥认识小侯爷?”
可听着不太像啊!
族长表哥不好意思状抓了抓头,“怎么可能?不过几年前有幸拜读过小侯爷的着作罢了。”
柴骏居然出过书!!!
沈画赶紧拉住他岔开话题,“表哥,我有些累了。不如先去你家讨杯水喝?”
没想到某人还真是学富五车,满腹经纶,虽不知他写的是什么,但最起码已经证明他在学识上的确不是虚的。若要让她写篇文章,三五页倒还可以,但要完成一本被人称之为着作的书籍,恐怕就要了她的小命。想想当年为了毕业论文,她熬了多少个日夜?
且燕国但凡通行的书籍文章全都要经过一番极为麻烦的审查,必须符合“国情”,具体步骤沈画并不十分清楚,但最起码得最高领导人燕帝点头才行。即便是私底下流行的小抄,也得有抄的价值才能流传千里。所以仅从这点看,某人的确不是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
毕竟要写一本书,得花费不少精力。而他今年也不过二十,早几年竟然已有如此造诣,沈画在心里着实佩服得五体投地,偷偷打量某人一眼。
柴骏负手倨傲地站在原地,脸上虽没有什么表情,眼里却溢出一丝笑意,让人看着就牙痒痒,恨不得狠狠咬上一口。
却更想不通他怎么会这样想不开,看来老爹对他的诱惑真挺大的。
而燕帝也实在看得起她,竟……
她拿什么本事真正近他的身?莫非真要使出美人计。但即便真用上美人计,自己这副皮囊也只勉强算得上花容月貌,与他相比,实在是云泥之别。
在族长表哥那间简陋的堂屋里坐下饮闷茶时,沈画听他娓娓道出尘封已久的真相:“当年小叔走时交代,让我父亲代为掌管他家家业,以及抚养堂弟。等到堂弟长大成人便会归还。怎奈母亲一时起了贪念,趁我与父亲外出探亲,偷偷将生病留在家里的堂弟带到临县市集丢弃。我们回来时堂弟已不知所踪,遍寻之下无果,只好暂时作罢。我们也曾去过东郡寻人,但到得军营又进不去,寻访许久方打听到堂姑父家住何处,可去了才知道你们一家已搬去了别处,身边确实有个如堂弟一般大小的男孩儿。家中事务繁多,我们只能断断续续寻找,所以这些年我们都替堂弟守着这份家业,只望有朝一日能亲自归还赔礼。为这事,父亲盛怒之下休了母亲,并颇为严厉地告诫过族里的人,不可怜悯。父亲走了这几年我见她可怜才偷偷救济,她也过得孤苦。还望表妹原谅。”
族长表哥说得十分动情,沈画偷望过几眼,见他堂堂七尺男儿,眼里泛着泪光,不像说谎。不觉有那么一丝心软怜悯。
沈画这人其实平素颇为通情达理,念及这事也不是族长表哥亲手所为,伤害表哥的人也得到了惩罚。在大燕这样一个律法严明的大环境下,女人被夫家扫地出门,要靠儿子多年后暗中接济度日,想来这些年过得也挺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