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2 / 2)

“好漂亮啊,渊哥哥真是的,这么忙了还自个儿过来。”碎雪小心翼翼地将檀木匣子抱在怀里,堪伏渊点点头道:“方才忙完,无事便来看看你,你不喜欢?”

“怎么会,渊哥哥来看雪儿,雪儿最开心了。”

堪伏渊这才将目光挪到被护卫架着的青灯身上,青灯甚是确定这男人一进来就发现她了,偏偏无视她,跟这位圣女大人腻歪完了才有些个反应。

她到底为什么一开始觉得他是个好人?

青灯满脸泥巴,嘴角一抽一抽的,只见红衣男人扫了她一眼便又把目光落在圣女身上,那时圣女大人光彩照人她一身黑臭,前者自然赏心悦目些。

“渊哥哥,这个女人竟然信口开河说自己是荣承公主,估摸是哪里来的中原刺客或者偷儿,雪儿不忍心杀她,打算叫侍卫把她赶出去。”

什么叫做不忍心?青灯脸彻底黑了。

堪伏渊又瞥了她一眼,淡淡道:“她确实不是。”

青灯脸更黑了一层,她发誓等她偷到圣物就一把火把这夜凝宫烧干。正在内心唾骂时堪伏渊经过碎雪和侍女径直走过来,上下将她一打量,伸手向她衣领,拎小猫似的拎起来。

“去沟里翻了一遭,嗯?”他竟笑眯眯地说出这种话来。

青灯耸着脑袋,无奈伸出手把已经萎得病怏怏的七星花给他看,“帮骨瓷采药。”

堪伏渊眉毛扬了扬,拎着她往外走去。

“时候不早,雪儿早些睡罢。”

“哎,等等,渊哥哥,那她……”

碎雪还未说完,男子已经绕出了回廊不见,朝大道走去。

堪伏渊拎着臭烘烘的慢悠悠走回寝宫,经过池塘时石桥两侧侍卫屈身行礼,他捻过青灯手里已经跟腌菜一样的七星花对侍卫道:“封起来送去骨崖小筑。”

“是。”

侍卫迅速离开,堪伏渊拎着青灯走到池塘边。

池水澄澈平静,倒映出一轮碎月,几朵小小睡莲悠悠躺在池面上,风儿吹过,淡淡花香,宁静优美。

青灯却不由自主地开始发抖,开始挣扎蹬着腿儿,“你……”无奈男人太高,她脚根本挨不到地面。

堪伏渊手臂一抬,轻轻巧巧,直接把她扔进水里。

噗通。

青灯整颗心都凉了,冰冷潮水恐惧一瞬间将她吞噬。

她怕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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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离开紫剑山庄前曾经过许多尝试。

她本是个死人,借助傀儡术在凡间行走,孤魂在阳世所受的苦楚她都需要一一领受,是故对活物的气息尤为敏锐,如枯枝面对火烛,如雪面对烈日。

而对活物而言寻常之事,待她也许是致命的。

比如水,令她生不如死。

死后苏醒的第一夜她泡在浴桶里发呆,思虑着种种,水凉了也不自知,等她反应过来时身体已经完全冰冷僵硬,与尸体无异。

她的身体本是尸体,需要热度来驱动,水带走温度太快她根本反应不过来。

她在下沉,沉进浴桶,眼睁睁地看见水面一点点没过脖子,下颌,嘴唇,鼻子,眼睛,然后是头顶。

动弹不得,冰凉的水鱼贯涌进了她的喉口和鼻腔,难受极了。

可她还是活着,她的意识是清醒的,那种滋味生不如死,直到半个时辰后隔壁的阿阮发觉不对劲才赶来,急急忙忙把她拉出来,青灯的脸已经完全肿胀,倒像真正的浮尸了,从今往后对她而言水即是噩梦。

正因为死不了,才是噩梦。

池塘的水更加寒冷,一点点鱼腥味,青灯努力挣扎了几下便发觉身体的力气在迅速消失,她缓缓沉进了池底,睁开眼睛可以望见晃动的月亮,涟漪阵阵。

她努力地屏住呼吸,可水还是如一条条蠕动虫爬进她的鼻腔,意识似清醒又是麻木,那种溺死的感觉一遍一遍重复,除此之外什么也想不了。

哗——

衣领又是被拽住,堪伏渊一只手将她从水里拎了起来,她全身哗啦啦地滴水,脸色惨白。

堪伏渊蹲在池塘边上,拎近了点儿,眯起黑眸漫不经心笑着说:“舒服吗?”

她冷得全身麻木,嘴唇青紫,乌黑的发丝一缕一缕贴在她冰凉的脸颊上,眼前男人的笑容过于刺眼,她闭上了眼睛。

他知道她怕水。

他继续微笑着说:“以后莫仗着自己不死就乱来,嗯?”

青灯没力气回答,面前这个男人的声音如此轻柔,却又如此冰冷。

堪伏渊另一只手在她腰腹间轻轻一抹,仿佛无形中一股力量撞入身体,青灯全身筛糠般哆嗦起来,身子一缩开始大口大口地吐水,他拍拍手站起来,垂眸俯视少女湿淋淋地趴在草地上,狼狈地吐水咳嗽。

青灯咳完了倒在地上一起一伏喘气儿,视线恍惚。

“起来。”

他转身朝灯火光亮的寝宫走去,张扬红衣如夜色里一抹燃烧火焰,青灯喘了会儿咬咬牙爬起来,一瘸一拐跟在他后面。

寝宫挂着夜明珠灯笼,两侧侍卫齐齐行礼,他推门进去迈出一步,回首看了眼停在台阶下的青灯,她抱紧自己正在努力地压抑恐惧之后的颤抖,一张小脸洗过之后雪白秀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