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人身体痉挛着呜咽,青灯握着刀柄在他体内慢慢转动,他便颤抖着倒下。
骨瓷立于一边,毫无反应。
青灯将这人放倒,抽出了鲜红的匕首,她后退了几步,似乎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匕首从她颤抖的手指间掉了下去,跌在尸体旁。
她呆呆看着沾上鲜红的双手,微微躬□,脸色惨白。
“我……”
她睁大了眼睛,看着手上的血迹,又看了看骨瓷,他依旧是一身冰雪干净,从头到脚的冰冷。
她努力地咽着喉咙,直起身来跨过尸体,将手在衣裳上擦了擦便去去拉骨瓷的手,重新往前跑去。
身后的脚步声从未断过,方才那一出,此番更近了些,不知多久视线豁然开阔,竟是跑出了森林。
明月当空,萧风瑟瑟,天际银河如缎柔软地蜿蜒。
竟是一片断崖。
青灯跑到断崖旁朝下望了望,数千尺深不见底,依地势来瞧,下头定是一条夹道与峡谷之间的滚滚河流。
月光照耀下,视线无比明亮。
“在这里!”
她听见有人大喊。
青灯赶紧拉住骨瓷护在身后,只见官兵举着火把从森林里一个一个冒出来,形成黑压压的队伍,愣是将他们逼到了悬崖口。
流转在高处悬崖的风,荡荡吹过她的长发。
那带头的人见青灯走投无路,便嘿嘿笑着道:“看你们往哪儿跑,这山上山下都是徐大人的人,你就算跳下去摔得粉身碎骨,咱们也能把你找着。”
青灯的身后是幽深深渊,她抱住骨瓷,盯着他们不挪动半分。
“唷,你瞪我们作甚,瞪我们咱们也放不了你。”
那人微微眯眼,摸了摸下巴上的小胡子,旁边一人道:“队长,大祭司我们带走,那这女人……?”
“这女人我在宫里头见过,你莫看她现在这般狼狈,那张脸,啧啧,生得可真够勾人,你看看徐大人还不是被迷去了屡屡让步,这么多年咱们谁看过徐大人对谁妥协包庇的?”他一边说,一边上下打量这青灯的身子,月色勾勒下蕴出柔和而窈窕的曲线来。
“大祭司咱们带走,这女人就地杀了,砍了她的头,莫叫她一直碍着徐大人,这种容貌总有一天会给徐大人带来祸端。”
“可徐大人吩咐……”
“她失足落崖,与我们无关,可是懂了?”
“是。”
那人一使眼色,便见三名士兵持剑一步步走来。
青灯抱着骨瓷,慢慢坐在地面上,悬崖上的风劲儿大,她被吹得透骨冰凉。
她闭上眼,心想,这便是结束了么。
是……将将结束了罢。
少年柔软的银发拂过她的脸颊,她缓缓静下心来,理了理骨瓷的长发,小声唤着:“小瓷。”
“……”
“对不起,小瓷,对不起,我不是个好姐姐,我不是个……好女人。”
如今想来,她这一生,害死了许多人。
比如族人,比如他。
背叛也好,利用也好,随波逐流也好,明明她心里是清楚的,却无法主宰自己的人生。
她花了许久许久才决定要为自己而活,要为那个人而活,却偏偏因为自私又将那个人推到最为危险的顶端。
“如果没有我,你们……都会活得好好的。”
青灯看着那三人越来越近,手中的剑在明朗清澈的月辉下泛出光泽,格外醒目。
“姐姐没有错。”
骨瓷伸手,闭着眼有些摸索地抚摸上青灯的面庞,冰凉的指尖滑过她的眉目。
“是这个世界太黑暗,姐姐即便将自己燃尽,发出的光亮也无法照耀到每个人。”少年轻轻咬着字节,“可是姐姐照耀了我。”
人有太多太多的欲望。
为了得到,不择手段。
低至蝇头小利,高至整片天下,有谁敢言说不为自己的欲望而活。
“我看的见,才晓得方寸之地光亮清明是何其珍贵。”
少年一边平静地吐出字句,一边无声地从她怀里抽开身,缓缓站起来,面对着人群。
“小瓷……?”
青灯怔忪地眨了眨眼。
少年背对她立着,瘦削的小小身躯,垂至脚踝的银白长发,不曾染半分尘埃的白衣,一切一切,在夜色里都仿佛虚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