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听得舒坦?”
青灯转过头,见春分笑眯眯地从茶社里走出来,茶社里人流来往,想来生意兴隆。
白澪死后神枢堂没了朝廷支撑,虽换了新的主儿但也大不如前,有些人便离开堂中各自某事去了。
比如春分,青灯半年前是如何也不曾想到他在茶方面颇有造诣,自个儿开了一间茶社,做些小本买卖如今倒也做大了。
“什么舒不舒坦的。”青灯撇撇嘴接过包裹,“关于他的事儿传言何时靠谱过了?”
“你晓得这回是真的了。”春分笑道,“顾姑娘,宫主他的确是将成亲了。”
青灯低下头先是不吭声,后来才抬头说:“他说他不要我了,我不会相信,可我还没有资格去找他,现在的我不配。”
她还没有向她的过去告别。
向那些束缚过她的东西,那些她放不下的东西,以及曾经伤害过他的自己告别。
她必须一身坦荡荡毫无芥蒂,才可以去找他。
“顾姑娘现在不正是去争取资格么。”春分眨眨眼,笑了,“再则,两个人在一起的事儿,只有是否相爱,相配与否是旁人的眼光,与二人无关。”
青灯耸耸肩也笑起来,牵起马,“那我走了,代我向阿荫问好。”
“嗯。”
目的地委实不远,即在京城边缘。
青灯牵着马悠悠走到一座大宅前,宅子修葺得甚是壮观大气,想来居住其中之人身份不俗。
徐府。
她望了望那元武帝亲笔题出的牌匾,将马拴在一边的树上,然后独自踏上台阶,对两旁的守卫道客客气气行了一礼。
“转告徐大人,顾青灯求见。”
……
宅子里头更是雅致宽阔,亭台楼阁,小桥流水,甚是风趣。
青灯由人领着尚未走进厅堂,便在朱红走廊间见一紫衣男子疾疾迎面走来,器宇不凡,面容如玉,旁人见了他皆是行礼。
他面色是罕有的紧张,见了青灯身子一滞,眼眸掠过喜悦的锐利光芒,舒展开笑容。
“青儿,当真是你。”
青灯点点头,低头一礼。
徐孟天将她就近带到池塘边的一座八角亭台内,亭台的柱子是葱绿色,缀着风铃,四面垂纱,这细软的纱可防些夏日蚊虫,随风轻浮如透明一般,雕花石桌摆上精致的糕点与香浓的花茶,散发出飘渺的香气来。
侍女上了茶点这便退了,只留二人。
徐孟天坐在美人榻上,笑道:“寻你太久不见踪影,差点儿就派人去关外找找了,你可说说这半年来上哪儿了?”
青灯摇摇头,静静答道:“四处走走,见了些世面,也无甚去哪。”
她四处张望一番,道:“晴霜呢,可有将她接来?”
“她不喜欢住这儿,恋着紫剑山庄,我也不好留她。”徐孟天笑道。
是么。
青灯望着他的笑容。
她是真的不愿来……还是不敢来?
“这也好,收了心,也该安顿下来。”徐孟天极是自然去拉青灯的手,“青儿,来了就莫走了,你的房间我一直为你留着。如今我一人,倒是寂寞得紧。”
青灯后退一步,悄无声息避开他的手,低头道:“徐大人,青灯前来有一事相求。”
徐孟天伸出的手在空中停了一停,这才慢慢收了回来,去执石桌上的一盏茶,他抿了半口,才放下了声音道:“怎唤得这般生疏?青儿,唤我天哥哥。”
“徐大人——”
青灯单膝跪地,双手抱拳低头,干干净净大声道:“请夫君赐青儿一纸书,休了青儿罢。”
徐孟天转过头去望着她,目光竟有几分怔忪。
“……青儿?”
“请夫君赐青儿一纸书,休了青儿罢!”
青灯朗朗道。
似乎这番徐孟天才听清她说的话,倏地站起来,打翻了茶杯,摔碎在地上溅出热热的茶液来。
他低下头,目光直直地盯着她,脸上变幻莫测。
“青儿,你在胡说些什……”
青灯头埋得更低,不等他说完,第三次不卑不吭道:“请夫君赐青儿一纸书,休了青儿罢!”
徐孟天沉默了。
风吹过凉亭,带起柔软的轻纱,池塘波光粼粼,金灿灿鱼儿在其中戏水,仿佛折射在水面上的金色阳光。
徐府高高的围墙,隔开了喧闹的集市与涌动的人群,阔开一方天地,别有宁静安好。
青灯单膝跪地,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