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2 / 2)

她朝他挥挥手便转身离开,常封默默望着女人离开的纤细身影,握紧了手中的剑。

青灯往宫北走去。

一路上人渐稀少,连红色宫闱建筑都稀疏了。

她仰起头,被宫墙包围的湛蓝天空极为辽阔,海城的天是幽邃的蓝,仿佛是浸了水的琉璃,呈现出透澈的色泽。

她记得很久以前,她还什么都没记起来的时候,那个白衣银发的小孩就这样慢慢领着她朝前走,一路走了过去。

她来到了骨崖小筑。

这儿依旧是寂静的,悬崖之边,深渊之上,霍霍的山风吹过,一条木栈道吊桥通往他的住处。

青灯望过去,遥遥的那片栽种植株的院落依旧葱郁茂盛,生出许多杂草来,木屋已经破落了,似乎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

青灯走过了木桥来到小院里,估摸是风吹雨打,院落的篱笆塌了一些,她穿过院林,在木屋的门口看见了一座小小的坟堆。

坟堆四周什么也没有,也只是座坟堆罢了。

简简单单,干干净净,就像骨瓷的存在。

王总管说,宫主用骨瓷生前穿的那件白衫作骨,做了个衣冠冢。青灯觉得这衣冠冢甚是简陋,但也甚好。骨瓷不喜那些场面的东西,这般正合适。

坟堆前头竖着一块大理石石碑,石碑也是小小的,上头镌刻字迹,青灯在坟堆前坐下,摸了摸石碑的字,又将碑身抚摸了一遍,凉凉的,滑滑的,就像他的肌肤。

“小瓷,我回来啦。”

青灯对石碑微笑起来。

她将包子从怀中掏出,垫油皮纸搁在地上,包子依旧热热的,暖呼呼,软软的皮,她笑眯眯地说:“我答应过你,一切结束后,悱忛仑覃给你肉包子吃。”

山间的风吹过,她的发丝扬起,青灯仰头又望了望天,低头对小瓷说:“天下之大,可我觉得这个地方,最适合你。”

安静无人烟,可以吹到清凉的风,可以看见湛蓝的天,可以感受到明媚的阳光。

后日她细细想来,也许在夜凝宫的日子,才是骨瓷短短一生中最宁静的日子。

“你说过我愿我一生平凡安康,自由快乐,所以我一定会按照我的愿望活下去,不被任何束缚,不戴任何枷锁地活下去。”青灯戳了戳冰冷的石碑,“我会在你身边,一直陪伴你。”

她又坐在地上絮絮叨叨地说了许多,将这半年来的事儿说了一通,无非是些江湖见闻,又唠嗑了些无关紧要的话。

说到后来甚觉无聊,索性将木屋打扫了一通,忙活完了灰头土脸重新坐在坟堆前,此时已入黄昏,夕阳摇摇欲坠挂在山头,斜斜洒下的橘黄色光芒将她与石碑的影子拉的老长。

石碑被镀上一层金,那些属于骨瓷的名字也涂抹上温柔光辉。

青灯抱着膝盖默默坐了一阵,忽然开口。

“小瓷呀,渊哥哥他好像……真的不要我了。”

青灯歪歪头,指尖一下一下划着石碑,喃喃说:“原本我是不相信的,你说我怎么可能会相信呢?以前他是待我多好的,可他现在成亲了,娶了个好漂亮的妻子,那妻子看起来温温柔柔的,娇滴滴的,果然男人都喜欢那样的吗……”

她声音小了下去,脸埋在膝盖里,“昨晚他们还洞房了……”

洞房了,和别的女人在床上……

青灯就这么呆呆地坐在坟前一声不吭,直到太阳落山,夜幕降临,四周全黑了。

过了许久,她才悠悠地轻声问:“小瓷,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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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明媚,日上三竿。

夏季的海浪便尤其大了,澎湃地拍打着礁石,即便是离海最远的夜凝宫也可依稀听见海潮声。

“关于月末港口的运输西边船队,城西大东家收购了……”

王安生正低头一字一句上报今日要案,忽然听啪嗒一声,有什么从桌上掉了。

一支蘸着新墨的刻金羊毫笔轱辘轱辘滚到脚边,一路斑点墨迹。

王安生心中一跳,抬眼见堪伏渊坐于桌前,桌面上摊着的是今日的折子,他正定定看着自己的空空如也的右手,脸埋在阴影中。

他的右手维持提笔的姿势,手指却微微颤抖。

“宫主。”王安生弯腰将羊毫捡起,默默上前一步将羊毫呈上。

堪伏渊收敛了神色,依是平静的模样,左手接过羊毫,点了点墨批下折子。

“继续念。”

“是。”

一晃眼,半日便过了。

侍女呈上茶来,堪伏渊将处理完的搁在一边,揉了揉眉。

王安生看了他半晌,不动声色道:“是否需在下令药房备些药来?”

“不必。”

“可宫主不过多时,便不得不需这些的。”王安生说的恭敬。

男人淡淡扫了他一眼,道:“本座甚好,勿需药物。”

王安生心中叹息,他见他从小到大,这男人自小便是倔强性格,他也见得惯,如今这番事却是无论如何不可推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