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母亲,今日祖父与我说话,竟是说起了菩萨,真叫人惊奇!”她想起那位严厉却也慈祥的祖父,顿时有些好奇。
赵氏拍了拍她的后背,叫趴在她腿上的卫明沅起来,端起茶盏呷了一口,才开口言道,“慧然大师从前救过你祖父一命,他们是至交,隔三差五就会一同下棋,你祖父话里头带了些佛偈,也不奇怪。”
卫明沅灵光一动,眼睛闪了闪,若真是这样的话,卫延今日对她的青睐便也说得过去了,想来是慧然老和尚与他说了些什么。至于那句嘱咐的话,想来也有可能是慧然通过他之口传的话?
想通以后,卫明沅便不再纠结,反倒是想起了所有事情最初的缘由——慧然的一句批命。心中忿忿,粉拳握紧,有些咬牙切齿地对赵氏言道,“娘,镇国寺的斋菜真叫人念念不忘,正值新年,咱们何不去礼佛,求菩萨保佑合家平安?保佑大哥金榜题名,也保佑母亲为哥哥们觅得如意佳媳。”
“好话这般多,你莫不是又在打什么鬼主意?”赵氏像看着不懂事的小孩一般对卫明沅撇去一个“我已看穿你”的眼神,卫明沅于是觍着脸笑了笑,赵氏无法,只好答应了她。
……
正月初二回娘家,襄阳侯府的大门对卫清朗一家表示热烈的欢迎。
舅舅赵蠡看着是个爽朗的人,而舅母卢氏瞧着却是个厉害的,眼睛里不时闪着精光,赵赟还是那样的温文俊秀,与赵赟一胎同生的胞妹赵芸早已出嫁,今日也携了夫婿孩儿回娘家,嘴角一直噙着笑,看起来日子过得滋润。尚且待字闺中,与卫明沅同岁的赵婉对她表现得甚是亲热,像是个活泼的。还有其他庶出的表亲,卫明沅都不失分寸地与他们打过招呼,看起来甚是亲切。
没人知道,卫明沅每见着一个人,就会在心里与原著对号入座,这是荣秀兰原来的公公,婆婆,小姑子……连带着也会点评一句,比方说,卢氏看着那么精明厉害,想来原著里荣秀兰嫁进来也不怎么好过吧,等等。如此,在冗长乏味的见礼认亲戚中,反倒得了不少意趣。
老襄阳侯爱美色,家中子女自然不止赵蠡和卫明沅之母赵龄两个,众多亲戚里,值得卫明沅注意的却只有和赵蠡一胎同生的胞姐,也就是她的大姨赵青以及她的一双儿女——萧崇文和萧婉茹,一个是原著中即将中得状元的表哥,卫明彦的竞争对手,另一个则是原著中二皇子钟爱的侧妃,在原著中可是与荣秀玉斗得难分上下的存在。
当然,如今原著的发展轨迹已然不同,萧崇文能否当上状元、成为二皇子的左膀右臂还未可知,至于萧婉茹,若日后依旧嫁去二皇子府当侧妃,其对手也不会再是荣秀玉,而是秀雅大气的李淑慧。
不过,这些都与她无关,只是,看着这几个在原著里占据着重要位置的配角们,总会浮想联翩并多几分关注。但也仅仅是多几分注意而已,襄阳侯府值得她用心的只有方姨奶奶一个。
老襄阳侯故去的时候,赵蠡才弱冠,偌大的襄阳侯府当时是老夫人钟氏撑起来的,作为她左膀右臂的方姨奶奶也出了不少力,如今人老了,虽然早已将管家的权柄交给了卢氏,可赵蠡和卢氏却不敢对两人有丝毫的怠慢。方姨奶奶只得赵氏这么个女儿,赵氏过得好,她也就事事顺心,看着很是亲切的一位老妇人,保养得宜的脸庞让卫明沅找到了赵氏妍丽的长相的源头。
说起来,卫明沅长得更像卫清朗一些,没有太多的攻击性,反倒是大哥和二哥随了赵氏的长相,是那种一眼就能抓住人眼球的相貌。二哥卫明哲近来练武晒黑了不少,倒添了些英武之气,可大哥却活脱脱的一个白面书生,叫今日襄阳侯府的众多表姐妹一颗芳心暗付,可惜,有卫明沅在,这些个表姐妹们恐怕要失望而归,她可不希望大哥子嗣有碍或是给她生出个不健全的外甥来。
此时,方姨奶奶拉着卫明沅的手,不停地说好,“嫁去宁王府,要好生过日子,莫让你爹娘他们为你担心,宁王虽然不良于行,这么多年也只是与人疏于往来,倒是没有不好的传言,你若是用心去经营,即便只是这么几年的光景,相信王爷也不会亏待你的。”
与赵氏忧心女儿动心受伤不同,方姨奶奶显得更开明和实际一些,赐婚之事不可更改,既如此,与其心生怨怼与宁王疏远着,倒不如从好处去着想。同样一件事,用不同的心态去看待,自然会得到不同的结果。
卫明沅早先便从赵氏的言语中得知这位亲外祖母是个有大智慧的,如今相处,听她一席话,竟也有茅塞顿开之感,言道受教。
看着欲言又止的赵氏,方姨奶奶轻拍她手背,宽慰道,“你也不用担心太过,沅丫头是个聪明有主见的,而且心地纯善,不管是宁王,还是老天都不会亏待她的。顺其自然便好!”
被母亲看出心思来,赵氏有些讪讪,当局者迷,她作为一个母亲,看待事情难免会有些失却平常心。她怕女儿动心日后伤心,可若是不能拿出一颗真心真诚以待,王爷又怎么可能会对卫明沅好?再者,皇上赐婚,女儿即便日后守寡,也应该没有再嫁的可能,不叫她动心,是让她日后孤零零的一个人连一点念想都没有吗?
更何况,感情之事从来不是他人拦着阻着便能左右的,在这方面,赵氏有些着相了。如今听了方姨奶奶的话,倒是释然了一些。
回到家中的卫明沅,想起真正孤零零一个的宁王,发了善心,写了长长一封信,絮絮叨叨地说了许多,有关于这些人的,有关于在襄阳侯府的所见所闻的,也有她的喜怒哀乐。
毫无生气的白纸黑字,宁王却能感受到里头的生气盎然,联想到写信之人时而皱眉时而嘟嘴时而含笑的情态,在心里数着日子,觉着也是时候登门,向未来岳父岳母拜年了。
第33章 认可
赵氏有些复杂地看着宁王递来地帖子上的“小婿”二字, 应下了他初五那日登门拜访的请求,回到主院后,却斟酌着和卫清朗开口,“老爷, 您说,宁王殿下对咱家闺女是个什么心思?从前只听说他不良于行, 是个闲散王爷, 有些孤僻不爱与人交往, 如今看来却似乎并非如此。咱们府上, 王爷可是都来过好几回了, 还有冰影和雪影两个丫头想来也是他的人,此番前来更是以女婿的身份递的帖子。你说他对咱闺女是不是……”
卫清朗略一沉吟,便道,“王爷对沅儿上心, 总归不是坏事。”
“那你说,王爷她以后,会对咱闺女好吗?”赵氏的诸多担心,说白了其实也是希望卫明沅能够过得好罢了。
“你看沅儿在荣国公府出了事,他便送礼来, 沅儿落水, 他也亲自探视,便是好了,也要亲自看个究竟,还有那荣秀兰的事, 恐怕也不简单……以后的事,我不敢断言,但从目前来看,王爷对沅儿是看重的。你也莫要太过忧心了,咱闺女那般好,王爷没有理由不待她好的。”卫清朗对这桩亲事又何尝没有担心过,可踌躇许久,最终也不过得出“顺其自然”四字。
赵氏点头,心里却想,要是宁王不是王爷,只是她的未来女婿该多好,老爷便有理由以岳父之尊去告诫他,莫要辜负咱闺女云云。
卫清朗不敢对宁王不敬,却并不代表他没有法子向他表明自个的态度。
初五那日,宁王带了年礼登门拜访,表现得极为彬彬有礼,仿佛那个恶趣味地作弄卫明沅的人不是他。因着卫明沅的缘故,他是愿意给她珍视的人多一些体面的,因而在面对卫府众人时从来没有拿身份压过他们,而是以礼相待,不知道的人,见他这般恐怕会以为他是个知礼好相处的,但其实他的礼数在许多不相干的人那里经常不灵光。
当下,卫清朗和宁王坐在书房内,说了不到几句话,便看着卫明彦提起了他来年参加会试的事。
卫明彦早得了吩咐,如今得到暗示,便按着早先商量好的,笑道,“爹,孩儿近日得了一首诗作,却看不大懂。古语有云,三人行必有我师,正好王爷也在,何不一同赏鉴?”
卫清朗假意斥了他一句,“也不看看今日是什么日子,王爷登门来,难不成是和你讨论诗文来的?”
卫明彦讪讪地认错,宁王浅笑着看完这一出双簧,恶趣味地想,如果他此时不接招,后头不知是否还有旁的招数等着他?
也罢,便当是提前热身了吧,毕竟是卫明沅的长辈,可不能怠慢了。
于是笑着接了话头,开口道,“卫大公子求知若渴,本是好事,伯父今日若不能成全了他,卫公子怕是要记挂一整日的,如此反倒不美,本王不才,承蒙不弃,也愿同卫公子一同赏鉴诗文,以供参考。”
卫清朗道一句王爷谦虚,便催着卫明彦道谢,此事便定了下来。
待看到那诗文之时,宁王便笑得意味深长,明白过来今日这般是为何。
无他,这是一首七言诗,写的是女儿次日出嫁,父母前一夜里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的情形。
虽则卫明彦言道这是西北那边的才子,用女子出嫁父母不安来隐喻士兵出征家中亲友担忧的情景,可此时此地,此情此景,宁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本王觉得此诗应有下阕,是为女婿对丈人和丈母娘的承诺,以此来隐喻将军的壮志和可堪托付,不知伯父以为如何?”宁王意有所指地道。
卫清朗笑眯眯地回道,“将军一诺重千金,却也终究只是一句空话罢了,在我看来,不若将大军实力写出,譬如将军必胜的决心,譬如粮草充盈,譬如将士壮观的数目,要来得更让人信服和安心,王爷以为呢?”
卫清朗不跟你说承诺这些虚的,言明了他更看重实际,宁王会意,笑道,“伯父高见,那位将军爱护士兵之心殷切,必不会叫士兵的老父母失望。”
卫清朗颇为自得地点了点头,马后炮地说道,“这只是老夫的一点个人之见,王爷不必放在心上。”
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卫明彦略低了头暗笑,宁王却面不改色地恭维,“伯父为皇上顾问,讲解经义,学问自然是值得本王信服的。”
卫清朗满意了,随后将宁王丢给了两个儿子,让他们年轻人聊,至于怎么聊?没见卫明哲那小子已经跃跃欲试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