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天寒地冻之时,卫明沅与斓曦公主相约到了京郊跑马场骑马,宁王与卫家兄弟作陪。
骑马这事,卫明沅不懂,而宣逸虽然在腿脚尚能行走的时候学过,可这么多年过去了,早已丢下,于是到了马场,挑了两匹温顺的马慢慢悠悠地绕着马道走。
起初斓曦公主很是有耐心地骑马领着卫明沅,向她讲述骑马的要领,可大约是因为卫明彦也一直在旁边亦步亦趋地跟着,求而不得的人一直在眼前晃荡,脸上依然淡淡的没有表露出丝毫情绪,她心中烦躁莫名,越积越盛。
终于,在卫明沅上手了以后,她按捺不住心中烦躁,对另一边的卫明哲大呼一声,“卫二哥,咱们来赛马!”而后不待他反应,率先甩了鞭子冲了出去。
卫明哲下意识地扬鞭要追,却忽然听见小妹一声惊呼,扬起的马鞭顿时顿在半空,朝卫明沅看去,回过神来的时候,大哥卫明彦已经不见了人影,而小妹却笑得狡黠,“二哥,坏人姻缘是不厚道的哦!君子要成人之美。”
卫明哲汗颜,看着两人离去的方向一脸好奇。
……
耳边寒风呼啸而过,北方的冬天比南昭冷得多,褚斓曦被寒风一吹,眼睛控制不住地沁出了泪水,忽然间,有些想念南昭的家了。
身后哒哒的马蹄声传来,她以为是卫明哲,因着心情不好,于是头也没回,就这么高呼着“卫二哥,陪我发泄一场”便甩起了马鞭。
好不容易才追上来的卫明彦无奈长叹,他的骑术可没有二弟那么好啊……可即便如此,他仍旧追了上去。
精神是可嘉的,现实是残酷的。眼看着自个与褚斓曦之间的距离越拉越远,而她却仍旧没有察觉到不对,他无奈,只好扬声开口,“公主,还请停下,在下跟不上了。”
褚斓曦每日总想着卫明彦能和她多说几句话,因而对于他的声音再熟悉不过,乍然听到他的声音,顿时吓了一跳,回头一看,还真是!心慌了,马的脚步也乱了,她慌忙将乱了的马拉住,心里忍不住生了期盼却又怕再一次失望,于是故作骄傲地仰起头,“不是讨厌我吗,你跟来做什么?”
“我何时说过讨厌公主的话。”卫明彦驱马上来,摇头否认自个说过这样的话。
“可你也不喜欢我。哼,我可告诉你,本公主在南昭可受欢迎了,你不要,多的是人要!”褚斓曦负气说道。
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卫明彦虽然后来回过味来,晓得所谓的和亲之事乃是子虚乌有,却不得不承认自己心乱了,想到她回去南昭以后,可能会被南昭国君安排给另外一个男人,心里便不舒坦。他并没有自己想的那般放得下。
“那么,公主是要回南昭去了?”他呼吸一紧,故作镇定地问道。
“回!这下你诚心如意了吧!没人烦着你了,你该高兴了吧!”褚斓曦仍旧负气,不肯垂下她的头颅,可是酸酸的鼻子却不争气,她眼睛红了。
看她抬手转过身去抹了一把眼睛,他心里忽然堵得慌,“我……”千言万语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他递过去一方帕子,温柔地替她拭起了泪。
谁知她泪水越发止不住了,竟是一边擦着眼,一边负气地责怪那无辜的寒风,“都怪这风太冷,吹得我掉眼泪,可恶,真真的可恶!”
卫明彦感叹,甭管是夏国的还是南昭的女子,那都是水做的人儿,一哭起来都止不住,叫人心里也软成了一滩水。
第92章 努力
其实, 哪里是风太寒, 而是他的拒人千里之外, 寒了她的心,让她伤了心。
“别哭了,再哭就不好看了。”他长叹一口气, 不甚熟练地劝慰。
“就哭, 我就哭, 淹死你,让别个看看你是如何欺负我的!我把脸面都丢下不顾来追求你了, 你怎么就这么硬心肠!”褚斓曦摆出最为凶狠的表情瞪他。
话虽不好听, 可好歹眼泪止住了, 卫明彦对上她澄澈的眸子, 忍不住问出了心中一直的疑问,“公主看上了彦哪一点?若是因为容貌,那么这世上比彦长得好的不是没有, 公主又何必追着在下不放?”
虽然被斓曦公主热情似火地纠缠了两个多月, 但卫明彦心里是没有底的。南昭国情与夏国殊异, 女子除了正夫,还可以纳侧夫若干。他虽然对自己的学识才情甚至容貌颇为自信,可却不得不承认,以他一个小小翰林的身份是配不上她一国公主的,若从卫国公府那边论身份,也只是个庶嫡子,想要当斓曦公主的正夫, 这个身份是怎么也够不上的。因而当初在听到那所谓的和亲以后他才会乱了心神,他不肯定斓曦公主是否只是把他当做侧夫的人选。
摒除家庭等诸多因素的考量,这方面的不确信也是他迟迟不能迈出一步的原因。
褚斓曦不知他顾虑,听了他的话以为他又在委婉地拒绝,顿时心情不爽,感情你今儿个追上来是为了和本公主说清楚的?!
公主怒了,鞭子一甩,一旁的树上顿时落下一条鞭痕,光秃秃的枝桠上仅存的几片叶子也被抽了下来,很是凄惨,她咬牙切齿地说道,“是,本公主就是这般肤浅之人,本公主还真非你这张脸不可了!本公主既然得不到,我便毁了它,也不叫别人得到!”
褚斓曦大发雌威,卫明彦感觉她那鞭子不是抽在树上而是抽在他脸上,脸上顿时隐隐生疼,但也知她如今正在气头上,说的话不得准,可他今日来,是为了她的真心话。若是她与他一样,将对方视为人生的伴侣在考虑,那便是再难再配不上,他也誓要争取,可若是相反,他便只当自己一厢情愿。
他深吸一口气,仍旧温和地开口,“殿下何必说气话,我相信公主做不出这样的事来。且,彦只是想问个明白,公主看上了彦哪一点,并无他意。”
褚斓曦是个倔强的直性子,还有点暴脾气,有时会我行我素,与卫明彦几乎是另一个极端,放在以前她是最讨厌别人的说教的,可每回对上卫明彦温和的脸听着他温和的话,总是没辙,可又不愿认输,于是每回都死鸭子嘴硬。
只是,这回,他问得很认真,她总觉得这回继续嘴硬,恐怕会吃不到好果子,于是撇了撇嘴,心不甘情不愿地低了头,口中嘟哝着,“我,我就是喜欢你管教我……”
虽然她越说声音越小,到得最后几乎与蚊蝇差不多,但卫明彦还是听明白了,愣了一瞬以后,看她羞恼地拿着鞭子绕来绕去,一颗心竟然落了下来,踏实了。
“我若只是你的侧夫,可管教不到你。”他终于松了口。
褚斓曦并不笨,一下子就听出来了,闻言眼睛一亮,抬头看着他,“不是侧夫,是八抬大轿的正夫!”
卫明彦嘴角一抽,暂且不去纠结夫主还是妻主的问题,闻言,说起了卫家的事,“卫家男人此生都只会有一个妻子。”
褚斓曦愣了一下,而后回过神来,回道,“那我也只要一个正夫!”
“可南昭国君怕是不肯,彦身份低微。”他继续诱她。
“没关系,母皇那我来摆平!”褚斓曦信誓旦旦。
可卫明彦不是女子,可不会轻信女人的“甜言蜜语”和诺言,于是又问,“可若是我要求娶公主呢?”
事实上,明白了褚斓曦的心意以后,剩下的便是现实问题了——他不可能抛下家人,远赴南昭“嫁”她,而她亦然。
褚斓曦闻言眉头一皱,“我以为你已经答应当我的正夫。”
卫明彦无奈摇头,“你我既为彼此的唯一,正夫和正妻便只是一个称谓,于你而言,我是你的正夫,于我而言,你便是我的正妻,谁嫁谁娶,又有什么关系呢?只是,你我都明白,我不可能抛下一切随你去南昭,而你也不可能抛下南昭的一切到夏国来,此事不解,你我之间,便只能是有缘无份。”
绕了一圈,还是绕到这个瓶颈上来了,空欢喜一场的褚斓曦嘴巴一撇,不甚乐意地揪着马鞭出气,过了一会以后,才抬头认真地与他说道,“卫明彦,兴许在你们夏人眼中,女子便该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成了亲便该以夫为天,可咱们南昭女子不同,我们既能光明正大地走在街上,也能读书习武出仕,甚至娶夫,而这固然是因为咱们的国君是女皇,但更重要的是因为,我们认为女子并非天生的弱势,咱们有能力,所以不甘于屈居人后,做大丈夫身后的小女人。
男人就能三妻四妾,女子便该在家相夫教子,谁规定的?夏国与南昭的国情殊异,说到底,不过是看对女子的尊重到了何种程度,若你与其他夏国男人一样,看不起女子,那么很抱歉,我不会再心悦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