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公公笑眯眯的胖脸上依旧含着笑,淡淡的眉毛下,眼内精明的目光一闪,用尖细的嗓音道:“陛下实在不必如此烦恼,奴才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就怕陛下怪罪……。”
“你且道来,不必藏着掖着,只恕你无罪便是。”
“那奴才就谢过皇上了!”高公公当下上前一些,身子躬的更低了:“请陛恕老奴才直言,陛下您看,这太子殿下和翼王殿下如今势如水火……您选的这两位小姐,这到底是想让湘王支持谁呢?表面上看皇上是给湘王爷找了两道保命符,尔后无论无何,王爷都能屹立不倒,但湘王爷虽在边疆,但却手握重兵,对朝中的局势有着举重若轻的作用,殊不知韩太尉和高丞相没有拉拢王爷之意,到时王爷的一举一动可就……”
随着高公公的话一句接一句,顺元帝的脸色越来越下沉,高公公可是非常有眼力见之人,见圣上脸色不妙便聪明的打住了话头,有些话点到为止即可。
“你先下去吧!拟旨之事暂且缓缓。”顺元帝一只手撑着低垂的额头,另一只手向高公公挥了挥。
“谢陛下不罪之恩!”高公公行了一礼,躬着身子倒退着出勤政殿,一直到了殿外才直起身子,然后面无表情的向外走去,步子是不急不徐,一派泰然。
……
车遇国的争储大事暂且按下不表,且来说一说随南宫辰回到秦家的若樱。
“若樱,若樱……”秦守英和冯婧伶夫妇匆匆从花厅里奔了出来,望着缓缓走来的若樱和南宫辰,以及自己的儿子,一时张大嘴巴忘了合上,仪态尽失,但很快这两夫妻就反应过来,脸上就笑开了花。
“好,好,回来就好!”秦守英率先清醒过来,合上嘴,对着若樱连声道好,脸上溢满笑容尽显父爱。
“樱樱啊!你总算是回来了,娘真是望眼欲穿啊!”秦冯氏长相姣好,身材丰满风韵犹存,她是个心思伶俐的妇人,见到有南宫辰在场,她略带点三角形的眼睛内的眼珠子滴溜一转,连忙走到若樱的身前,边伸手去拉若樱的手,边拽出帕子假模假式的揩眼角,一副慈母情深。
若樱被秦冯氏热情地拉着手,感觉到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装着难过的样子垂下螓首,嘴角不可察觉地抽搐了一下,旋即有丝冷笑在她唇边若隐若现,她就知道只要有南宫辰在场,冯氏就会表现她温婉贤良,慈爱无比的一面,屡试不爽。
秦守英则意味不明的扫了立在一边的秦枫一眼,轻咳了一声,精明的眼睛里难掩惊喜和得意,对着一旁默不作声,神色晦涩不明的南宫辰一拱手道:“若樱此能安然返家,多亏了南宫公子,秦某感激不尽,略备薄酒,还请公子赏脸。”
南宫辰依然一身白衣胜雪,俊眉轻蹙,偏头看着一脸伤感,垂头不语的若樱,微不可察的叹了一口气,略显疲惫的伸手抹了一把脸,将脸上复杂的神情尽数摸去,随后转头望着秦守英,微弯着嘴角道:“秦伯父您太见外了,侄儿自是不会放着若樱不管的,只是我也离家多日,还未向祖母和爹娘报备过,必是先回府一趟报个平安,省得我家老祖宗担心。”
“那是那是,百善孝为先,怪秦某思虑不周。”秦守英不停颌首,一只手捋着下颌上的几根短须道:“那就不留贤侄了,让枫儿……”
“辰哥哥!”蓦地,一道让人酥得全声发麻的娇喊声传来,打断了秦守英的话,随着这道声音,一个粉色的身影冲了过来。
众人循声一看,正是身姿曼妙的秦若柔,她一身巧裁粉红短衫,榴红百褶罗裙,腰身紧束,耳上悬挂晶亮的耳坠,随着她跑来的动作一闪一闪的晃人眼,玉颈之上则戴着晶莹光泽的珍珠项链,看起来娇艳明媚,极为温柔可人。
秦若柔身后紧随着另一个少女,却是秦家的三小姐秦若宁,她十四左右的年纪,身着鹅黄色的绣花罗裙,头上插的是小朵小朵的细纱绢花,双耳戴着珍珠耳坠,秀气娇俏。
方才秦若柔听得下人回禀南宫公子,别的话都来不及听完,当下就急匆匆地回到闺房精心打扮一番,所以到此刻才出来。而秦若宁则是她姐姐的跟屁虫,亦步亦趋的,秦若柔做什么她就做什么,收拾得齐整了才出来。
秦若柔见南宫辰要走,心内有些焦急,自是无暇顾忌到在场的其他人。她强抑住激动无比的心情,极其温柔的款款走到南宫辰面前,微红着脸娇滴滴地道:“辰哥哥,多日未见到你了,你去哪了?”
她并不知道南宫辰去寻若樱了,只是有好长一段日子未曾见到他了,她几次借故去找南宫梦琳,不是被南宫府的管家挡驾,便是见着南宫梦琳,她也是愁眉苦脸,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南宫辰原已提步要走了,却被秦若柔扬声唤住,只好停下来道:“我去接了你姐姐回来。”
说罢他自顾自的走道秦冯氏和若樱身边,对着默默垂首的若樱低声地道:“既是回来了,你便好生将养歇息,我家去后便来看你……”
若樱抬起头来,还未来得及说话,已看到她的秦若柔却是脸色丕变,当下几个大步窜到了若樱面前,姣好的脸上先是有些不敢置信,继而是怒意和醋意霎时横生:“你……”。
方才若樱低着头,再加上若樱不在秦家的这段日子,秦若柔总觉得没有若樱碍眼的美貌存在,自己也是个百里挑一的大美人,自是巴不得若樱永远不要回来的好,自欺欺人的从心底就当若樱从来不曾存在过。
此刻她死死的盯着比从前更加美丽动人的若樱,只觉得刚刚的好心情似乎一扫而空,且越来越往下沉。
若樱一袭素花长裙,头上乌云一样的青丝仅用一根毫不起眼的簪子半挽着,有几缕调皮的秀发散落在她精致的脸侧,却衬着她雪白的脸更白,乌黑的头发更黑,既使有些许风尘仆仆,浑身上下一件值钱的饰物也无,却自有一番妩媚中透着几丝清纯的婉转风流之态,那绝美容貌竟是胜过她秦若柔不知几百倍。
怪道秦若柔要恨她入骨,不看别的,只看南宫辰旁丝毫不理会旁人,仿佛也未看到秦若柔,只是兀自站在若樱的面前,深情的眼睛是瞬也不瞬地盯着她,只等她开口说一句话。
秦若柔把目光从若樱身上撤开,看着南宫辰那眼中只有若樱,旁若无人的模样,心情更是一落千丈,娇艳明媚的脸气的通红,都快扭曲变形了,牙齿磨的都快能听到咯嚓声了。
眼神一直转来转去的秦若宁看到姐姐神色不对,赶忙过来拉了她的衣袖一下。
秦若柔倏地狠狠闭了一下眼睛,使劲的平息着心里的蓬勃而生的妒恨和怒气。
若樱对秦若柔恨不得杀了自己的目光视而不见,每有南宫辰的地方,秦若柔就必是这副表情,一直没什么长劲,她屡见不鲜了,遂轻声的对南宫辰道:“你且回去吧,让你费心了,我还要与爹娘和妹妹们叙叙话,你不用特特的过来。”
说罢,她紧紧握着身边秦冯氏的手,无视于冯视眯着的眼里一闪而过的阴沉,泰然自若的环视周围一圈,尔后又对着秦若柔和秦若宁浅浅一笑,略带讥讽地道:“几月不见,爹娘和妹妹们可还安好?”
南宫辰还在呢,秦冯氏也不好当众翻脸,只好僵硬着一张脸笑着。
秦若柔可就没那么好的涵养了,用妒忌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着若樱,装模作样撇嘴笑了笑:“这说来也怪,你不在家,我们一家人过的不知几好,不信你问问若宁。”她边说边随手把秦若宁推了一把,道:“做了半天据嘴葫芦,大姐回来了不知道吗?”
秦若宁撩起眼皮看了若樱一眼便飞快的调开眼神,反倒略带羞涩地朝着南宫辰甜甜一笑,却并不答话。
秦若柔说完这话后就有些后悔了,因为南宫辰犀利的眼神立即如利箭一般的向她射了过来,俊脸很是不豫地板着,虽说这也算是吸引了南宫辰的注意力,可却与她的本意是截然相反。她懊恼不已,只好当机立断做补救,脸色极为难看的笑道:“当……当然大姐回来我们会更好了。”
随即她讨好的向脸色稍微缓和的南宫辰娇笑,又不动声色的推了推身旁的妹妹。
秦守英和冯氏忙打圆场:“好了好了,都进去吧,就别耽误南宫公子家去了,进屋进屋……”
南宫辰不舍的看了若樱一眼,拱手告辞,在秦枫的陪伴下快步地向山庄外走去。
“大哥且慢!”若樱看了不明所以的几个人一眼,望着回过头来的秦枫,若无其事的道:“烦请大哥派个人去山庄外把阿旺带进来吧!”
……
就这样,若樱带着阿旺在秦家住了下来,依旧住她那个偏僻的小院子,这次秦氏夫妇改变很大,与以往对若樱的态度判若两人,对她那是疼受有佳,嘘寒问暖,细心体贴的程度比亲生爹娘还要周到。
若樱虽不知这夫妇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却可以肯定不是好药,左右就是打着算计自己的主意,于是她面上不显,装着什么也不知道,听之任之的静观其变。
她破旧不堪的小院子被能干的冯氏派人修茸收拾的焕然一新,且这次秦冯氏好心的给她安排了两个粗使丫头,还有两个二等的近身侍候的丫头和一位嬷嬷。
冯氏这样做当然是有原因的,此次若樱顺顺当当的完成了成王世子的任务,随着若樱前脚刚到秦家,成王世子的大批赏赐也随之被送到了秦家,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当然不在话下,还有两把珍贵无匹的宝剑,乃是很少现世的鸳鸯剑和追风剑,对一心想成为武林世家的秦定英来说,宝剑比那些厚赏更得他心。
至于成王世子想提携秦枫到他麾下任职的提议,秦家倒是明智的拒绝了。
这些财物虽说是赏给秦家的,但其中绝大多数都是成王世子赐给若樱的,秦定英和冯氏自然是尽数吞下,提都未对若樱提起,所以帮她把住的地方修茸一番,根本花不了几个银钱。
若樱自是不会相信冯氏会如此好心,悄悄试了试来侍候她的人,不出她意料之外,不但那个姜嬷嬷有一身武功,就连那四个丫头都是练家子。不过就这几个人她还不放在眼里。
秦家在成王世子来挑人时,便知道她有一身好武功了,可他们并不知道她练的是什么来路,估摸着她就是打哪偷学了个一招半式,跑来现眼,想来也不过尔尔。所以派来的人虽是练家子,但除了那个姜嬷嬷以外,另外几个丫鬟就武功平平了,怕是合起来还不够阿旺一爪子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