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眼中的深情能将她融化。他执了她的手,按在他的胸口,薄唇开合,吐出的每个字都刻在她的心上:“死生契阔,与子成说。终我一生,我只要你一个。”
她曾经幸福过,十年。
好吧,也可能根本没有十年。只是他的背叛,她没及时发现而已。
那个女子粉嫩就如十年前的她。十六岁如花的年纪,单纯而无辜地在她面前哭泣,呜咽道:“长公主,我爱他,我已经有了他的孩子,求求你接受我,我愿意做妾,一辈子伺候你……”
殷丹的世界轰然崩塌。
她爱他,她就不爱吗?这个女人到底凭什么,能够这样堂而皇之地要求分享她的男人?!就凭“单纯而无辜”吗?
呵,知道驸马是她的,也还是义无反顾贴上去,果然够单纯无辜。她虽然是公主,却也懂得这些人的心思:驸马好歹是状元郎,翩翩公子惊才风逸,谁不想要好东西呢?
可伺候殷丹的人多了,她不需要小妾!她只想要一份圆满的爱情。
殷丹躲进了房间,将自己关起来。她知道自己做得不够利落漂亮。可除去大靖长公主的尊贵名号,除去皇家子嗣的光亮外衣,她也不过是一个会被伤害的女人。
她在房中躲了不知多久,有个胆大包天的家伙撞破了门。殷丹晕沉沉睁眼,想找东西砸,却发现房间里能被砸得东西,已经被她砸了干净。
殷丹微抬眼看去。原来是她儿时的好友段玉堂。男人走到她的床前,不言不语拖起她,粗鲁掐着她的下颚,一碗温热的粥就灌了进去。
热粥滑过食道,殷丹不及下咽,猛烈咳嗽。段玉堂松开她,将那空碗放去一旁,沉声道:“我让人落了那女人的小孩,赶她回了老家。”
殷丹停了咳嗽,抬头看他。段玉堂迎向她的目光,嘲讽一笑:“平日的嚣张劲上哪去了?该你狠心处事的时候,你居然躲在这里哭?”
段玉堂猛然抓住她的肩膀,手上用力,眼底沉沉:“爱,就去争取!恨,就去报复!这样不干不脆不清不楚,叫我怎么放心!”
爱,就去争取。恨,就去报复。殷丹昏昏沉沉想,这句话,她似乎……从来就不曾好好执行过。
因为,自她的梦境幻灭之后,她对那个男人,一直都是既爱又恨啊……
可她与生俱来的权势无法帮她独占她的夫君。她哭过吵过闹过求过,却发现那个男人只是烦她恼她,变本加厉。他们再也无法回到当初。
她十五岁与他初遇,十六岁与他成亲。二十六岁发现他的背叛,而现在……她已经三十二了。
她就这样不干不脆不清不楚地折腾了六年。
现下,她累了。她要放手。只是……放手之前,她要好好报复。祭奠将她碾碎成渣的爱情。
殷丹缓缓睁开眼。马车平稳行驶,车厢对面坐着段玉堂。男人见她醒了,温柔一笑:“正好到了,还想着要不要吵醒你。”
殷丹坐起身,抬手抚额:“做梦了。梦到了六年前,你闯进我卧房,说你弄掉了那个女人的孩子。”她看向段玉堂,语气淡然不带责备:“那之后,长公主毒妇的名号就传了出去。大家都心疼当年玉树临风的状元郎,说我善妒,闹得家无宁日,犯了七出之条,还说我若是个普通人家的女子,早就被休了百来回了。”
段玉堂微微皱眉:“你……可是又听到了什么?”
殷丹嘴角轻翘:“没什么。就是茶馆里的评书故事,说那花魁如何柔弱惹人怜惜,美貌与才情并重,与状元郎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而长公主如何恶毒阻扰,害有情人不能终成眷属。”她一声轻笑:“他们为何不敢说,花魁与‘长公主驸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呢?”
段玉堂心中暗叹,抬手去掀车帘:“下车吧。阿丹,这情况是有些麻烦,不好粗暴解决。可是,我们总会有方法。”
殷丹便也不再多说,带上纱兜帽下车。马车前的楼宇华美,高悬的楠木牌匾上书三个字:八方馆。
作者有话要说:
☆、任务
丁夏还在胡乱猜测,却听见门外传来了低低的说话声,扭头一看,原来已是午时。她垂眸敛目,对着房门摆出最完美的侧脸。
门被推开。丁夏适时俯身,行了一叩首礼,却没有说话。她不敢胡乱称呼他。
陆续有几人走了进来。一人在主位坐下。丁夏偷偷抬眼瞟去,看见了一双芙蓉绣花鞋。
——等等,绣花鞋?!
就听一个女声淡淡道了句:“抬起头来。”
丁夏一点点抬头看去。主位上坐着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身穿大红色牡丹大袖长裙,头发高高盘起,髻上插着几支镶金点翠玉簪,一双凤目天生妩媚,却又隐隐含威。
丁夏恭敬再次叩首:“见过长公主殿下。”
——她又被丁天水耍了!他故意误导她!他说“外出”,说“一位殿下”,却偏偏不告诉她,是一位女殿下!
先皇有两子一女,当今圣上排行老大,长公主排行第二,排行第三的小王爷自小多病,似乎几年前薨了。丁夏面前的女人,就是当今圣上唯一的妹妹,长公主殿下殷丹。
殷丹的目光在丁夏身上翻来覆去打量,许久方道:“玉堂,这个人……会不会太朴实了些?”
丁夏睫毛微闪:长公主的传闻她也听过,还在暗自庆幸她没有穿得妖娆。可这人……竟然不喜欢朴实的女人?!
一个好听的男声轻笑答话了:“阿丹,这个女人不简单。”
殷丹缓缓应了声:“哦?”
段玉堂却不再解释,只行到殷丹对面坐下,朝丁夏道:“丫头,过来给我斟茶。”
丁夏等了片刻,没有听到殷丹的反对,这才微微抬眸,朝段玉堂望了一眼。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风流俊逸,丹凤眼正浅浅含笑看着丁夏。
丁夏依言起身,去一旁桌上端了茶壶,盈盈行去他身边,为他斟了杯茶,抬手垂头送上:“公子请用茶。”
段玉堂接过那茶,朝殷丹一笑。
殷丹见他看自己,勉强点了点头:“长得是不错,声音也挺好听。”
段玉堂将那茶放下:“还不止此。刚刚她借给我斟茶的机会,做了很多事情。她抬头朝我看了一眼,柔情尽出,好似对我一腔爱慕。她走路受过专门的训练,腰.肢和臀.部的扭动正好,足够诱.惑男人,却不会太过明显。”
说到此处,段玉堂抬手,手指自低头的丁夏脖颈处轻抚而过:“敬茶的时候,她垂头似是因为恭敬,却恰好将脖颈定在这个优美弧度。她抬手时,衣袖似是无意滑落,但你看,”他手指轻弹丁夏凝白的小臂:“她其实意在露出她的肌.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