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茴蹲在她身旁,不解挠头:“这本书,殿下不是早就看完了么?今日怎么又让我找出来?”
这书是辛茴从魏国带来的,不入流的市井话本而已。
书里讲的是一株修行千年的桃金娘化为人形,与个落魄书生结缘生情的故事。
不过,故事的结局有点扯淡:书生进京赶考高中榜首,面圣时被众人发现他居然与老皇帝年轻时长得一模一样。
最后老皇帝命人探查,得知书生是许多年前被坏心内侍用个女婴换掉丢出宫的皇子。
老皇帝便打算将皇位传给他,还要让他娶那个代替他在宫里长大的假公主。
“我就是突然想起这桃金娘。”
李凤鸣以指尖轻点着结局那段,幸灾乐祸般笑眯了眼。
“辛茴你看,这桃金娘还修行千年呢,就听那书生说了一句‘请入玉楼金屋’,竟当场魂飞魄散了。怎么回事?”
辛茴奇怪地瞄她一眼:“因为书生决定娶别人、登皇位,这个妖精化形的原配就成了阻碍,他要用玉楼金屋将桃金娘封印啊。”
“她可有千年修为,察觉书生想哄她进玉楼金屋封印起来,怎么不知道跑呢?干嘛要留在原地魂飞魄散?”李凤鸣兴致盎然地与辛茴探讨起来。
“因为被舍弃被辜负,是伤心死的啊。”
“那她为什么会伤心?桃金娘修成人身,却还是精怪,最初分明没有心的。”
“中间五六十话那里,桃金娘与书生月下定情,对书生坦白自己是个没有心的精怪,书生说‘余生你入我怀,我便是你的心’。”
辛茴愈发觉得自家殿下奇怪,看过的书都不记得了。
“最后书生选择了登皇位、娶别人,这就像桃金娘的心被挖走了一样。被舍弃被辜负,伤心至死就魂飞魄散了呗。”
李凤鸣点点头,翻到辛茴说的那一话去,仔仔细细看了月下定情那段。
书生在说“余生你入我怀,我便是你的心”的那个当下,绝非虚情假意。
所以桃金娘的魂魄才有感而悸动,从此那人就成了她的心。
那时书生并不知自己身世离奇,更不知后来会有那样荒谬绝伦的际遇。
可桃金娘已凭千年修为窥探到了天机。她明明什么都知道,却偏要去赌运气。
李凤鸣合上书页,抬头仰望冬阳,浮动一晚上的心神总算重归平静。
她决定,待下次出现机会,还是得跑。
不过,事先筹谋时要更谨慎、更周全才行。
“月下定情时,桃金娘就选错了。在说出承诺的当下是真心实意,并不表示这人不会变。”李凤鸣噙笑喟叹。
“再是修行千年,命却只有一条,何必呢。”
*****
齐帝让萧明彻暗查太子遇刺一事,萧明彻忙碌了两天,与金吾卫方面完成了对接,做好了明面上的部署,这才腾出空来深入梳理局面。
如今战开阳已渐渐得力,岑嘉树等一干智囊也不是吃素的,萧明彻不再孤军奋战,与从前相比可谓游刃有余。
所以李凤鸣原本没打算管这事。
可萧明彻死缠活赖,每日走哪儿都要将她带着,什么事都不避讳她,那意思是非要她管管。
她自小养成的习惯到底没能完全丢掉,有些事听进耳朵里以后,就忍不住会琢磨,琢磨出什么问题,就忍不住想说两句。
所以最后还是遂了萧明彻的愿,跟着他在议事厅面对一众幕僚家臣。
李凤鸣开口就拨开所有迷雾,直指核心:“太子遇刺,恒王嫌疑最大,此事陛下心中定然有数。但他并没打算真让恒王伤筋动骨,否则这事该交给东宫自己去查。”
“不让东宫自己查,会不会是陛下有意让东宫避嫌?”战开阳发问。
其实不独战开阳,淮王府中大部分谋臣都持这种观点。
毕竟如今东宫与恒王府水火不容,人尽皆知。
若由东宫自己查这刺杀案,最后查到恒王头上,很容易让人怀疑这是太子用苦肉计打击恒王。
以齐帝对太子的爱重,为保护东宫清誉,让他避嫌不沾手此案,于情于理都说得通。
但李凤鸣却有不同看法:“那为什么不交给京兆府或内卫去查?若还不放心,大理寺也不是摆设。论办案的经验与能力,淮王府还能强过京兆府、内卫、大理寺?”
“王妃所言甚是,”岑嘉树的思路与她不谋而合,“臣以为,陛下命殿下主责暗查此事,真正用意并不是想知道‘谁是刺杀太子的幕后主使’。”
但齐帝真正想查的是什么,他自己没明说,一般人还真揣度不准。
所以才需要集思广益、抽丝剥茧,以免萧明彻查错方向,最后费力不讨好还惹火烧身。
李凤鸣以指节轻叩桌面:“依你们看,此前太子做的哪桩事将恒王逼急了?”
“十月下旬,京中十几家府邸陆续遭窃,京兆府接到报案后,抓获了一个飞贼团伙。”
战开阳起身走过来,将一份卷宗放到李凤鸣面前。
“原本只是按寻常规程审个盗窃案,竟意外从飞贼们口中得知,五月初五那天,有朝中贵人通过檀陀寺的寄唱会,天价贩卖夏望取士殿前对答的机会。”
此事影响甚大,京兆府不敢妄动,立刻上禀天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