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这是女香客所住的院落,怕冲撞了别家的,所以前头还专门设了清静的客室,有男客来寻的话,这里的使唤婆子便会来通传。
善水立刻便想到了刚才偶遇的那黑衣男人。只是现在她的心思全被霍世瑜的痴缠所占,也没多留意林氏的话,只随口应了一声。
林氏拿犀角梳,替善水轻轻梳理一头浓密黑亮的秀发,赞道:“姑娘这头发养得真好。又松又软,摸到手心都似打滑了去。”赞了几句,见善水仿似心不在焉,一边的白筠也闷闷不语,以为是被登山过累给闹的,又念叨着叫往后别去,梳好了头,瞧着也快正午了,便出去打发雨晴去取饭食。
善水原本觉着那霍世瑜与自己不过萍水一遇,她称病躲到这里,过些时日,他想来也就会断了念头。没想到今日竟追到此处截住自己。细细想着他今日的言行,心中有些烦恼。前些天的松快早消失得无影无踪。
自己的名字虽已从花名册里勾除。但他若真不撒手,别说自己原本就是秀女,就算不是秀女,他求来一道旨意,自己也就只能乖乖打包出嫁。现在不用林氏再念叨,让她再去爬山她也没兴致了。算着父亲后日正好是月底休沐,会来看自己,只能到时再与他商议,看有无对策。
若真躲避不了。对方是天家贵胄,她为臣女,再不愿也只能受下这在旁人眼中的大富大贵。但现在,事情既然还没到最后,叫她坐以待毙,总是不甘心的。
善水不去爬山了,白日只在屋里看书做针线,更没心思去与里面那对主仆走动。对方这两日恰也未再来寻。到了月底这日,薛笠果然过来了。善水等他陪着因果大师叙话,身边只剩自己父女二人的时候,把前日霍世瑜过来的事说了。
薛笠登时眉头紧锁。沉吟片刻,道自己再去寻霍世瑜便匆匆而去。次日五月初一一早,正忐忑等待家中消息的时候,那红英竟笑吟吟过来告辞了,道夫人要归家去。
毕竟处过些日子,也算相识一场。善水收拾起心情,笑脸送那主仆二人到山门前。见一四五十岁大管家模样的男子领了数个汉子恭谨来接,目送她登上一顶蒙了青缎毡顶的阔大软轿下山而去。回味她上轿前轻拍自己手背,微微含笑,若有话说,最后却又未说的神态,心中倒是费解了半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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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定王府在城北的开化门内,靠近皇城。占地广阔,算上后苑林池,高森围墙绵延数里,除去皇宫,洛京中再无哪家豪门宅邸能与之相较。
当年先皇赐下这阔大宅邸,是寄望这个自幼体弱的儿子能子嗣繁衍。怎奈他仍早去,只留一子一女。如今房宇虽广阔连绵,只一年里的大多时候里,除了王妃和世子郡主所住之地有些人气外,其余各处,不过是春日闲花寂寂落,秋时丹桂空飘香而已。
红英扶了叶王妃从马车下来,早在大门前一字排开等候的家人立刻来接。王妃往平日住的青莲堂去时,大管家霍鱼兴一旁跟随,小心解释道:“世子一早上朝,虽未能亲自去接王妃,却特意吩咐我路上小心。且回时,应会将公主从太后处一道接回。”
儿子今天虽没亲自去接自己,但他前日一归京,知道自己身体不适,连风尘都未洗去便赶至普修寺探望。虽见面时也没多话,不过问了几句安康,寥寥应数句问话后便匆匆离去。这也足令王妃觉到慰怀了。所以此刻只问了几句女儿所住的玲珑山房情况,听到说早备妥诸物,只等公主回来,微微点头便不再说话。回了佛堂,第一件事便命红英将带回的那观音绣像悬于壁上,案前供奉清露鲜果,拜毕,自己坐于平日抄读佛经的矮榻之上,凝视袅袅香烟中的观音慈容,静默出神。
红英不敢打扰,悄悄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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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世钧下朝,顺道入宫拜了祖母穆太后,陪着叙了片刻的话后,将妹子嘉德公主霍熙玉接了出宫。
按规制,只有皇女才堪配公主名号。霍熙玉照祖制,之前一直是郡主封号。一年前满十二岁时,被皇伯父德宗加封公主,号嘉德。每年这时节,王妃去普修寺清修时,熙玉便会被太后接入颐宁宫小住。今日王妃既回了府,霍世钧便将她一道接回家中。
熙玉金枝玉叶,因自小没了父亲,受太后祖母与皇帝伯父的宠,所以颇有些无法无天。霍世钧对这个小了自己将近十岁的的妹妹也很是疼宠。兄妹二人自年初分别,忽忽数月已过,现在才会面。见她穿了身大红宫装,如小鸟般朝自己飞奔扑来,闪身避开,这才伸出大手揉她发顶,道:“好招驸马的大姑娘了,还这样没规矩。”
熙玉十三,按说也可以开府招驸马了。只她自己根本没这心思,王妃也舍不得,所以想再留几年,等十六再论婚事。
熙玉见这哥哥竟避开不让自己扑到,顿时恼了,撅起嘴背过了身。
霍世钧好话说了不少,最后无奈,只得绷着脸,让她抱了下。边上的侍女们想笑,却又畏惧,纷纷低了头。
霍世钧被她抱了下,才见她回心转意,冲自己摊出手掌道:“我要的东西?”
霍世钧道:“哥哥我是去公干。遂州只有风沙,一抓一把,说几句也满嘴沙。你要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