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霍世钧牵了善水的手,二人并肩沿着阶石往寨府大门而去。其时已近暮,夹道火杖逶迤,巴矢王在前引路,回头对着霍世钧道:“霍世子,我们部族等了数月,终于等到这好消息,举族欢腾。如今里头烹羊宰牛,我那大妃与蓝珍珠自会与世子妃盘桓,世子但请开怀畅饮,往后咱们便是一家人了。”
霍世钧含笑与善水对望一眼,正要说明此行来意,忽见寨府大门里匆忙出来一管事模样的人,脸色稍带惊惶,到了巴矢王跟前,凑到他耳边低声说了句话。巴矢王脸色顿时大变,顿脚道:“怎会这样!”
霍世钧见他脸色突变,便问了一句:“出了什么事?”
巴矢王不愿叫他知道实情,踌躇了下,正想搪塞过去,门里又已飞奔出了一貌美妇人,面上泪痕半干,冲着巴矢王哭嚷道:“蓝珍珠不见了,找了半日也没消息。这天都要黑了,林里还有野兽。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再凭空变出个女儿嫁到大元去好了,我也不活了!”
巴矢王脸色尴尬,急忙喝人将那妇人送了进去。见霍世钧夫妇齐齐望向自己,忙将客引了进去,犹自勉强笑道:“没事,不过是妇人撒泼胡闹,倒叫世子夫妇看笑话了。”
有方才那妇人的话,再联想起蓝珍珠前次最后见到自己时的情景,霍世钧多少也猜到了些内情,便道:“我今日过来,是要传达圣命,只并非如贵部所想的那样。因我已有妻室,再娶贵部公主,便只能叫她委屈列于侧位,皇上以为不妥,故另指了一人。他便是广平侯府世子。其父广平侯,功勋卓著。其母永泰长公主,是当今太后的嫡长女。世子年十七,少年才俊,与公主正堪配。”
巴矢王一怔,等明白了过来,长松一口气,猛地一拍大腿,道:“早知道这样,也就不用折腾了!”
这巴矢王之所以这么失态,先前也确实是憋了一肚子的苦水倒不出来。
原来蓝珍珠从数月前起回了巴矢部后,便求她母亲去找巴矢王,让务必取消这门婚约。她母亲生了巴矢王唯一的一个女儿,平日颇受宠,却也知道这样的事,既然当初定下了,又岂能因了现在女儿的心思变动而更改?自然不应允。蓝珍珠软磨硬泡不见成效,见连自己母亲这一关也过不了,一咬牙,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把从善水那里听来的关于霍世钧的种种给讲了一遍。她大惊失色,反复思量过后,终于把事情跟男人说了一遍,忧心忡忡道:“我原先见那霍世子相貌堂堂,觉着是个可托付终身的人,这才放心把女儿嫁他。不想他竟是这样的人,这不是把女儿活生生往火坑里推?你那个族弟,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不行,你一定要想个法子推了,我不能把女儿嫁这样的人!”
巴矢王生平夙愿,便是压住由都部一头,这才一心与大元结好。现在知道了这事,一边是女儿的终身,一边是部族的大计,犹豫了许久,最后一咬牙,还是决定照先前所立之约,将蓝珍珠嫁给霍世钧,又令她母女不许将这秘辛四处声张,免得坏了永定王世子的名声。他却万万没想到,自己这女儿竟会在这节骨眼上玩起了失踪。
霍世钧道:“客随主便,先把公主找回要紧。”
巴矢王心里是急,只是霍世钧没开口,他也不敢把他撇下。现在见对方都这样说了,告了声罪,忙起身,命人将大妃请来陪着善水,自己带人分头各处找寻。
蓝珍珠失踪,与自己也有直接关系,霍世钧自然也带了人到寨外一道搜寻。数百人执了火把,一直寻至深夜,整个山头像被笊篱筛过一遍,却始终不见蓝珍珠的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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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水被巴矢王的大妃和另些女人陪着,一直到了深夜,见出去寻找蓝珍珠的人陆续回来,却始终无她的消息,心里十分后悔自己先前的孟浪,随口胡诌却真吓到了人。万一蓝珍珠真的出了什么事,自己难辞其咎。
大妃见她心不在焉,以为疲倦了,也不敢多扰,将她送至客房歇息。
善水洗漱了,叫白筠自去歇,自己便上了榻发怔。片刻之后,忽然听见墙角的一个柜子里头传来一声响动,起先也没在意,以为是木榫时间久了干裂发声所致。再片刻,又是一声,仿佛里头有东西在动,颇像老鼠钻了进去。犹豫了下,正要下榻过去看个究竟,忽然见柜门喀拉一声从里而开,有个东西滚了出来,吓了一大跳,再定睛看去,目瞪口呆。滚出来的,竟然是蓝珍珠!
“闷死我了!”
蓝珍珠看见善水双目圆睁,以为她要喊人,慌忙连滚带爬地到了她脚边,一把抱住了她腿,“别叫,别叫!”
善水顿时明白了过来。
那么多人在外头摸黑找她,她这个正主倒好,居然躲在这里!先前的不安与担心立刻消失,弯腰要扶她起来,道:“你怎么回事?居然一声不响藏在了这里。外面那么多人都在找你。赶紧出去!”
蓝珍珠坐在地上死活不肯起身,哭丧着脸道:“我跟你说实话吧。我不想嫁世子。我求了我爹很多次,还闹着要寻死,可他就是要把我给嫁了,还派人看着大门,不许我再出去。我知道你们今天来,就躲到了这里。本来是想把话当着世子的面说清的,求他放过我。等了许久只有你过来,只好求你了。求你千万帮我传个话,我真的不适合他,别逼我嫁他。你们要是再逼我,我宁可去死!”话说着,从靴子里真的拔出了一把小刀,指向自己的咽喉。
善水又是好笑,又是好气,忙道:“别胡说了!我们今天过来,可不是逼着你去嫁他。皇上的赐婚旨意下来了,把你许配给广平侯府的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