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水本已止住泪意,被他这样一挑,眼眶又是发热,闭上了眼睛,抽噎一声,一滴晶莹的泪便从眼角处滚了下来,流到耳边鬓发里去。
这副楚楚可怜的样子,霍世钧看得一阵心疼,口中却道:“乖乖,我要是去了没回来,你岂不是要一个人活活哭死?”
善水咬牙,用力狠狠捶他,又伸脚胡乱踢,霍世钧抓住她两只手钉在枕畔,用自己腿压住她腿,不让乱动,凑了过去轻轻吻她红肿的眼皮子,柔声道:“乖宝贝,好柔儿,别哭了。你哭得我心里像猫抓,比挠我心肝还难受……”
善水听他终于肯哄自己了,眼泪更是止不住地淌,哽咽着道:“反正我是泼妇,你也不喜欢我了,又何苦来招惹我。”
霍世钧见她拿自己刚才的话来堵,苦笑了下,摸过帕子擦她眼泪,嘴里胡乱道,“谁说泼妇不好?我就喜欢你撒泼,越泼越好。刚才是我胡说来着,你就当我放屁。你要么再蹬我一脚也行,别说一脚,只要你高兴,蹬我一百脚也行。”
善水睁开哭得发酸的眼,见他正望着自己,目光里满是怜惜,夺过他手上的帕子,自己擦了下脸,眼泪是终于止住了,只那抽噎一时还停不了,一下下地怪可怜的。
霍世钧将她用力抱在怀里,伸出一只手,轻轻拍她后背安抚,待她终于平静了些,低声道:“柔儿,你想问什么,你问好了,我要是能答,一定会答。”
善水道:“你真要送她走了?”
霍世钧道:“去年她把你堵在门口,我去见她的时候,就跟她说过,我不允许她再去扰你。上个月,我应她的求将她安置在南门,对她也说清楚了,她若扰你,我绝不会再容她留在洛京。今日既有这样的事,自然是要送走了。”
善水缩在他怀里,低声问道:“少衡,你对她,现在到底是什么想法?”
霍世钧沉默片刻,道:“柔儿,你大约不想听我说谎话,我也不想说谎话。你这个问题,我真的很难回答……”
善水十指紧紧抓住他衣袖,固执地看着他。
霍世钧叹了口气,终于道:“我认识她的时候,十八岁,她十四岁。我是她的第一个男人,她也是我的第一个女人,”他见她略微撇了下嘴,伸手摸了下她头顶,像是在抚慰,“说起来你可能不信,小时候因为我母亲的缘故,我对女人甚至有些厌恶,不是很有感觉,后来遇到了她。她是我受故人之托找到的,原本也是官家的女儿,家人遭到钟一白所害,流离到了青楼。我找到她后,她不愿回乡,我便照她意愿成她保护人,后来也就……”
他停了下来。
“她很美,又多才多艺,我理解……”
善水想表现得大度些,却还酸溜溜地冒出了这样一句,极力忍住了,才没说出后半句:这才破了你的童子功……
霍世钧略微一笑,又道,“和她刚在一起的时候,我确实喜欢她,就像你说的,她很美,又多才多艺。但是后来,渐渐地,我发现她并不是我以为的那种人。她太有心机。我知道在复仇的驱使下,再纯良的人也会变得心机谋算。但她把心机也开始用到我身上后,我便再也找不到当初与她相处时的感觉了,与她相对,更是无话。后来我发现,她还瞒着我……”
他停了下来,改口道:“柔儿,我从来不是个正人君子,我做事,只求目的,不择手段,也不会为了别人的感受去勉强自己。对她而言,我更不是个好男人。我当初只应过她一件事,就是终有一天会替她复仇,我会做到。但别的,我不想勉强,所以后来渐渐就疏远了她。”
“这次我回京后,有一天她忽然托人传信给我,说她病重。我便去看了她。她说她改了主意,不想留在飞仙楼,但也不想离开京城。所以我在南门那里替她安置了一个宅子。我对她说,她可以做任何事情,唯一不能的一件,就是去扰你。但是我没想到她还是去找你了……”
霍世钧停了下来,看着善水道,“我先前之所以瞒你,确实是怕你知道了多心,并无他意。现在她既然一而再,我也不想再有三了,派人送她回老家便是。”
女人对于自己的第一个男人,总是难以忘怀,男人或许薄幸些,但是他和她的一开始,应该也是一段美好的回忆的吧?
善水长长叹了口气,低声道:“我晓得了。先前是我不好,跟你闹了一场。”
霍世钧抱紧她,低头亲了下她额,道:“我跟她的事,就是这样了。所以你刚才问我,我现在对她什么想法时,我真的说不出来。但是有一点我知道,我想和你在一起。和你一起,我很快活。”
善水仰起脸,凝视他片刻,终于道:“少衡,我以前不知道在哪里听说过一句话。两个人相爱,很容易。但想相守同心走完一生,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需要两个人一道经营。你要是愿意,我会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