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晖门附近的张家,此刻也早没了平日的宁静。张若瑶多年前便嫁人了,丈夫是个出身小门户的武官,去年被放外地做官,张若瑶跟了去,因公婆都已去世,便将四岁的大女儿托给父母照料。张青抱了因惧哭了出来的外孙女,大步往外而去,身后张夫人匆匆跟着,忍不住埋怨道:“谁像你这么老实,朝廷说征马,你就把家里的马全都让人牵走了!如今好了,那些以前还偷留马匹的人家,早就套了马车赶出城了。两条腿能跑到哪里去?怕是没到南城,门就已经关了。咱们两把老骨头,怎么着也算了,就是可怜囡囡……”
张青恼怒,扯了张夫人闷头而行,刚出门,远远竟见一匹快马疾驰而来,转眼便到跟前,马上之人,竟是永定王府的那位嘉德公主!
张青夫妇对于这个公主,心里自然是有怨的,面上却不敢现出而已。现在见她一身黄衫坐于马上,不知道她是何意图,呆呆望着。
霍熙玉从马上翻身而下,将缰绳往张青手上一丢,冷冷道:“我知道你们张家对我不喜,我也无谓。这匹马,你们愿意要就拿去套车,快的话说不定还能出城。不愿要,杀了放了都随你们。”说罢转头,飞快而去。
张青望着她的背影,呆怔不动。张夫人蓦地醒悟过来,急忙推醒丈夫,叫去套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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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熙玉这一辈子,从没有像这一刻这样奔跑,她跑得胸口像是要爆炸,疼痛得几乎要流泪,却是不敢停下,唯恐一停,就会倒地不起。
她不知道刚才那一刻,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举动。但那是那一刻她脑海中迸出的唯一念头。所以她毫不犹豫地去做了。
她只是在遵从内心的引导,如此而已。
当她气喘如牛地跑回到王府,跑到青莲堂前的时候,她正看到霍云臣抱着流泪不止的小侄子立在外面,身影僵硬。
“姑姑,你回来了!”
小羊儿看见了她,一边掉着泪,一边哽咽道,“祖母说,叫你和我们一起走。她却不走,红英嬷嬷陪着她。我也想陪着她。可是她说,我要是不听话,她就放火烧掉屋子……”
霍熙玉呆住了,怔怔立在那扇紧闭的门前。
“熙玉,你是我的女儿,我收回我以前说过的那句话。你给我照管好你的侄子。马上就走!”
霍熙玉听到了这三年来与自己一句话都没说过的母亲隔门这样与自己说话。
“娘!”
霍熙玉终于叫了一声,跪地不起。
霍云臣一手抱着小羊儿,一手拖着泪流满面的霍熙玉,将两人丢进了冯清早备好的马车上,自己坐于前,驾马狂奔而去。
身后,王府的大门不疾不徐地关上了,带着它惯常该有的雍容与高贵。
冯清挺起了胸膛,双手背后,迈着方步,慢慢地朝着自己平日惯守的仪卫房而去――就像随时还有下一道来自家主的命令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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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去的人流越来越密集,到了最后,靠近南城门的那一段路,马车根本无法在人群中通行了。霍云臣亲眼看到一辆不知道是哪家的践踏了路人的马车被愤怒的人群齐齐抬起侧翻到了地上,车上的五六个人从车厢里狼狈地滚了出来,有男有女,其中一人,他立刻便认了出来,竟是北城兵马司的司指挥罗北燕,他正被无处发泄愤怒的百姓们群而而围攻。
自己的马车也已经寸步难行了,霍云臣跳了下来,一手抱起小羊儿,一手扯着霍熙玉,分开了人群,飞快地往南城门而去。
他终于带着自己的家主出了南城门。只要继续往南,就是安全地界,他就不会辜负家主的嘱托,也能尽到他作为侍卫的职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