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大人,在你长恒县境内出现这等事件,你何大人难辞其咎啊。这胆子也太大了吧,连开封府来拿人的捕快都敢羁押,这还是百姓么?这是要造反吧。”杨秀沉声道。
“哎,哎。林大人,杨大人呐,你们派人来拿人,该跟本县说一声的。本县可派人接应护送。本县对此事一无所知啊。”何安民拱手道。
林觉摆手道:“何大人稍安勿躁,我们今日不是来兴师问罪的,而是来救人的。我想问何大人,本地的百姓如此彪悍不法么?对官府之人竟敢如此扣押,这胆子可着实不小。这不像是普通百姓所为啊。”
何安民叹气道:“林大人说的没错,本县现在遇到了棘手的事情了。本县也不知如何是好。”
林觉不动声色的问道:“可否说说是何棘手之事?倘若不便,可以不说。”
何安民压低声音道:“跟林大人还有什么可隐瞒的,本县还希望林大人能替我将此事往朝廷里说一说呢。是这样的,本县自年后开始,便多了一些可疑之人。他们也不知道从那里冒出来的,天天在我长恒县境内传教,宣传一个叫做青教的教派。我起先并没有在意,毕竟百姓信教也不是什么大事,咱们大周佛教道教摩尼拜火这些教法都有信众,朝廷也不管百姓信什么。所以冒出来的这个什么青教,本县自然也没太在意。可是没想到,这青教蔓延速度之快简直令人咂舌,只数月之间,县域之内遍布青教教徒,让我都觉得惊讶。本来这也没什么,可是这些人行为诡异,教训怪诞,排斥异己。这才是让本官担心的事情。林大人怕是不知道,本县道观寺庙被青教教徒捣毁了多处,说是邪门外教,祸害百姓,说他们青教才是救人水火的正宗教派。”
林觉惊愕道:“如此严重?何大人没有派人去管一管?”
何安民道:“起先没在意,待想管的时候却管不了了,百姓们都信青教,我能如何?我手里加上衙役捕快和民团在一起也不到两百人。拿什么去管?好在他们除了拆毁寺庙道观,排斥其他教众之外,倒也没做什么坏事,我便只能姑且任之了。”
杨秀道:“何大人心真宽,这也能姑且任之。道佛两教乃是我大周最为普遍的教派,这些青教徒捣毁寺庙道观之举已经是违背公序了。这不是打压其他信教的百姓么?这可不对啊。这青教如此霸道,这不是要一家独大么?此事可是值得警惕的。何大人当上报朝廷才是啊。”
何安民道:“谁说我没上报。我上报了三次,被政事堂给驳了下来,说我正事不干,管这些闲事。只要百姓安分,钱税差役缴纳上来,县域内没有乱匪,管百姓信什么教作甚?你说,我能如何?朝廷都认为没什么大不了,我还能怎样?”
何安民皱眉道:“林大人这么一问,下官却不知如何回答。这青教要说有多么大的吸引力,我瞧却不尽然。青教那些教训本县也是有所耳闻的,什么免遭天谴,什么死后入云霄圣殿,这些话但凡有些脑子恐都会知道是胡说八道。佛教有往生极乐世界,比这个似乎也不差些。不过……有些话我不好说。说了恐有妄议朝政之嫌。下官只是个小小县令,自是不敢妄言的。”
何安民想了想道:“不是信不过林大人,只是这话说出来于大势相悖,不合时宜。罢了,本县也不怕什么,本县早萌退意,大不了辞官还乡便是。本县也是被这些事弄的实在是受够了。”
林觉静静的看着何安民,心中似乎猜到了些什么。但听何安民续道:“林大人,朝廷这新法轰轰烈烈的推行,不知林大人对这新法有何观感。本县听说,林大人原本是条例司的主笔,两部新法都是林大人拟定的条款,虽然说后来林大人和方中丞之间……出了些事情,但本县认为林大人当对此有品评之权。”
林觉暗暗点头,心中的猜测得到了证实。果然,一切事物的发展皆有原因。听何安民的言外之意,似乎这青教泛滥和新法的施行之间有着某种联系。
“我的态度何大人还用问么?我离开了条例司这已经说明问题了,何大人难道还要我说的更详细不成?”林觉微笑道。
何安民也笑了,他当然知道林觉的态度。方敦孺将林觉逐出师门这件事,在士林中传播广泛。私底下众人纷纷议论缘由,得出的结论是在新法的问题上,林觉和方敦孺起了分歧,所以被方敦孺赶出了条例司。人们既为林觉惋惜,同时也有些佩服这个新科状元郎。坚持自己的态度,哪怕是面临这样严重的后果也没有妥协,颇有些士大夫的铮铮铁骨。也正因有这样的背景,何安民今日才敢突兀的提及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