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斌喝光了第五碗酒,脸上微有薰薰之意。他并没有生气,放下碗来叹了口气道:“孙兄弟,我何尝不知道难为?但这一次是剿灭教匪,份当所为之事。你家林大人不都跟着去平教匪了么?既然接了这差事,我定是要竭尽所能的。我心里清楚的很,很可能不会活着出去,但是也不能当贪生怕死之人。我马斌虽不是什么人物,却也不是孬种。事情到了头上,只管去做便是。你可以问问你家林大人,当年我和你家林大人可是携手闯了龙潭虎穴的,他一介读书人,却也从未怕死过。只可惜这一次没有林兄弟在这里,倘若他在这里,没准还真能做出些事情来。他的本事可比我高太多了。”
孙大勇笑道:“是啊,林大人的谋略自是无人能敌,这一次小王爷请他去参军谋划,我估摸着京北五县的平叛将势如破竹。他若是在这里,断不会三天时间都攻不破城池的。”
“哈哈哈,没想到你对林兄弟也是这般的崇拜。林兄弟确实让人觉得他身上有些谜团。看着年纪轻轻,倒像是经历很多事,见识了很多事一般。很多事他一看就透,偏偏还看淡生死,干起事来不要命。我谁也不服,就服他。”马斌笑道。
孙大勇笑道:“在下何尝不是?当初剿海匪,我是亲身参与的,人人都以为林大人去海岛上不会有作为,认为他不会活着出来。然而他不但安然无恙,还搅的桃花岛上天翻地覆。那时起,他在我王府卫士之中便是个传奇人物了。我自然也不例外。所以这次我宁愿当个护院,也要跟着林大人混。”
马斌一阵大笑,叹息道:“是啊,可惜他不在这里啊,不然必是给我出个好主意了。为今之计,我只能带着兄弟们去尽力制造混乱了。至于结果,我却不想了。来来来,咱们喝一碗,也许今晚之后,我便死在城里了。你回头告诉林大人,叫他逢年过节给我烧些纸钱,祭拜祭拜我。我的儿女着他多照顾。那我便放心了。”
马斌端起酒碗来,便要喝下。众人听了马斌的话,心中均有些恻然。马大人是抱着必死之心来的,难得的是,明知会有生命危险,他却也一副坦然之态,面不改色。
孙大勇却伸手按住了马斌端着酒碗的手,沉声道:“马大人,还是少喝些,免得喝多了,晚上行事不便。”
马斌笑道:“孙兄弟,这可能是我最后一顿酒,你却来扫兴。”
孙大勇沉声道:“马大人,咱们何不商议商议晚上的行动,也许可以想出法子来。死固然是不怕的,但是于是无补的话,死了岂非白死了。咱们商量商量,看看能否有好的办法。未必便按照淮王他们的安排的那样去做,所谓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如果有更好的对破城有利的办法,咱们何乐而不为呢?”
马斌歪着头想了想,放下酒碗皱眉道:“听你这口气,莫非你有什么想法不成?”
孙大勇道:“想法我倒是没有,不过……我在想,既然咱们都能混进城里来,这说明教匪的防守还是有漏洞的。当然了,因为我们人少,又是越城墙偏僻处而入,可能有投机取巧之嫌。但那也说明,教匪的大批人手都投入西城墙的防守上,其余三面城墙上的防守人手是不足的。否则我们焉有机会进来?”
马斌想了想道:“这倒也是,我们从东北角进来的时候,凿城墙插铁钎搭了一丈多高的梯子,这才能用挠钩抛上城头。花了一个时辰的时间,期间只有两三波的巡逻教匪从城头经过。确实似乎他们的人手并不充裕。”
“那还用说?今日城里大肆搜捕青壮百姓守城,不正是因为他们人手不足么?眼下这情形必更为严重。我估摸着,教匪们伤亡也自不小,所以才会到处抓百姓去守城。今晚倘若官兵再攻城的话,估计其他三处城门的教匪人数会更少,因为必定要再抽调人手去防守。这也许是我们的机会呢。”孙大勇轻声道。
“你的意思是……我们去袭击城门?这恐怕不易吧,城门处无论如何也是不会放松防守的。咱们去袭击城门,这可是送死。”马斌沉吟道。
孙大勇道:“那可未必。倘若西城吃紧,其他几处城门最多也只有几百人防守巡逻,未必没有机会。倒是去西城,面对茫茫教匪,那才难有作为呢。再说了,反正马大人也抱着必死之心了,又何必担心死不死的事情。倘若能夺下一座城门,那岂非是应天可破?我知道这也许有些异想天开,不过我还是觉得应该试一试。总好过去城西教匪密集处送死。”
马斌砰然心动,这想法虽然看似荒谬,但确实是破城之策。若能夺一处城门,大军便可涌入城中,应天便即刻可破。虽然觉得这种好事似乎不太可能发生,但却颇有些吸引力。
“倘若林大人在此,我觉得他定会这么做。我跟林大人聊过当年教匪的事情,林大人说的话令我受益匪浅。他说,当初在桃花岛上,他之所以有所作为,其一自然是看淡生死置之死地而后生。其二则是他选择攻击的是敌之软肋。他们选择捣毁的是海匪的仓库,让其军心混乱,物资供应不及。攻敌之致命软肋,而非是去正面硬来。这才给教匪大军创造了条件。眼下咱们去攻城门,岂非也是其要害之处?应天府百万大城,我们想要破坏其物资粮食是不现实的。就算烧了他们的库房,他们也可以从百姓口中夺食。坚持几个月也是有可能的,反而百姓们遭殃。所以,我想这薄弱之处,应该便是他们防守人数较少的其他城门了。一击可致命。”
马斌呵呵笑道:“可以啊,孙兄弟,你这一套一套的,很有些想法啊。我不知道林兄弟在这里会做怎样的选择,但你确实打动了我。正如你所言,左右是个死,有什么好担心的。成则破城,败了结果也没有太差。也好,今晚我们便去偷一偷城门。”
孙大勇笑道:“那好,咱们抓紧喝酒吃饭,外边攻城一开始,我们便去闹他一闹。”
马斌诧异道:“我们?你是说你也去?”
孙大勇道:“那是自然,我当然得去助马大人一臂之力。虽然我们只有三个人,但多一个人多一分力。”
马斌道看着郑暖玉等人道:“可是她们怎么办?林兄弟是要你来保护她们的。”
郑暖玉站起身来轻声道:“马大人,孙大哥,你们不用管我们。倘若城不能破,我姐妹众人终难免一死。你们去便是,倘若今晚你们都不幸遭难,我姐妹为你们披麻戴孝。倘若匪徒发现了我们,我们便自尽便是。”
孙大勇和马斌呆呆的看着郑暖玉等人,马斌忽然挑指赞道:“好一个刚烈女子,说的好。孙兄弟,既如此,我们便不必有后顾之忧了。大伙儿吃饱了肚子,准备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