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样,辽国上下算是基本上达成了广泛的共识,对付女真人成为首要之务。耶律宗元故意做出了往大周边境集结兵力的样子,便是给大周一种要全力进攻他们的假象,逼迫他们来和议。而大周朝廷也颇为配合的派来的使者进行和议。
这之后自然是一番讨价还价。按照韩德遂的想法,自然是无论如何也要得些真正的实惠,要大周割取一两座边镇城池方可罢休。但耶律宗元和韩延寿都觉得不能逼得他们没有退路,不能让大周觉得和议的条件不能接受。倘若是割地的话,那么郭旭会很难跟臣民交代,恐怕难达目的,适得其反。在这种情形下,韩德遂也只能放弃这种想法。
不过韩德遂还是在和议之中夹带了私货,便是那条隐形的要大周杀了杨俊的条款。这其实本来比要对方割地甚至还要难。韩德遂提出要加上这一条条款的时候,没有人认为大周会接受这样的条款,因为所有人都知道杨俊之于大周的重要性。但韩德遂信誓旦旦的告诉耶律宗元,这一条对方一定会接受。具体的原因,韩德遂却并不说明。他只是告诉耶律宗元,要相信他的判断,如果能借此机会除掉杨俊,以后.进攻大周的时候便将事半功倍。杨俊一个人便可抵十万雄兵,况且他还是大周军中威望最高的人物,是大周兵马的主心骨。
耶律宗元虽然担心这个条件会导致和议谈崩,但韩德遂发誓赌咒坚持如此,耶律宗元也不能完全无视韩德遂的意见。毕竟如果真的能成功,那对大辽将来对大周的进攻将是极为有利的。不过耶律宗元也告诉韩德遂,一切以和议达成为要旨,倘若对方反应激烈的话,这一条便可作废。
让耶律宗元和韩延寿等人没想到的是,大周朝廷居然真的答应了那隐形的条款。当杨俊被杀的消息传来,杨俊的首级被大周使臣送到耶律宗元等人的面前的时候,耶律宗元不禁仰天大笑,心情欢畅无比。韩延寿只说了一句话:“大周气数已尽了。”
韩德遂得到了耶律宗元的大力褒奖,但韩德遂却并不太开心,因为他建议先攻大周的计划没有被众人任何,所以他很不高兴。故而,当耶律宗元请他去指挥大军剿灭女真兵马的时候,韩德遂选择了拒绝。他以这种态度表达了对于进攻女真的计划的不认同。耶律宗元等人也没办法,韩德遂的脾气是执拗的,他不肯就是不肯,再怎么劝他都不会同意,这便是他的倔强。好在耶律宗元倒也并不是非要韩德遂领军不可,他其实已经决定亲自统帅大军剿灭女真人。也算是给自己捞一些威望和本钱。
在短短半个月内,耶律宗元几乎集结了自己所能够集结的所有兵马。其中包括大辽马步兵三十万,部落联盟的十八万骑兵。所有的兵马都在中京大定府城下集合,做好了东进收复东京道,绞杀女真大军的准备。大周赔偿的大批钱银正源源不断的送来,足以支付这只庞大的军队的开支。这一次,耶律宗元知道,他必须要彻底剿灭女真兵马,彻底平息女真人的叛乱。倘若这一次再不成功,那恐怕将永远也无法剿灭女真人了。
……
大周边镇的涿州城,从大周人手中夺回涿州城之后,这里一度兵马云集。部落骑兵短暂的集结于此,加上韩德遂手中的剩余的五万兵马。这一切当然是为了给大周施压,为了给和议的谈判造势。
然而,短暂的热闹之后,这里又变得安静了下来。部落骑兵已然被全部调集去往中京道集结。虽然韩德遂手中的五万兵马并没有被抽调走,相反耶律宗元还应韩德遂所请,从中京道调来了三万步兵补充因为大战而损失的韩德遂所属的兵力空缺。但此刻大部分的兵马都跟随韩德遂回到了析津府驻守。这涿州城里此刻只有两万余马步兵在此驻扎。
韩德遂撤回析津府坐镇,让他的小儿子韩宗泽率两万兵马驻扎涿州。之所以如此,是因为韩德遂清楚,在目前情形下,大周已经不会再会对涿州有什么威胁性的行动,自己已经无需率全部兵马驻扎在涿州这拥挤的城池里,留下两万兵马足矣。而析津府因为上一次的大战已然损毁严重,那是他韩德遂的老巢,他必须尽快的将城墙和城门修葺完毕,恢复秩序。并且,大周用来抵消赔款的粮食物资的车队正日夜不断的经过析津府,他要从中截留一部分重建析津府。而除了他,任何人都不敢这么做。
秋夜微凉,二更过后,整个涿州城中黑灯瞎火一片漆黑。此时此刻,涿州城破旧的城主府里还亮着一盏烛火,守将韩宗泽正斜依在软榻上,手里举着酒盅看着那跳跃的烛火发呆。
这韩宗泽自小熟读兵书,博闻强记,是韩德遂最喜欢的儿子。每与人辩论,韩宗泽都是舌绽莲花头头是道,各种兵书滚瓜烂熟,胸中仿佛有万千丘壑一般深不可测。他本在临潢府老家呆着,这一次析津府之战后他特意赶来爹爹麾下,希望能正式出山,建功立业。韩德遂也是用人不避亲,对这个小儿子,他也抱有很大的期望,决定给他历练的机会。于是便让韩宗泽率兵驻扎涿州。
当然,这也是因为大周边镇段时间里没有什么战事,涿州城中除了修葺城墙之外,并无什么危险。所有韩德遂特意让儿子在此驻扎,给他当城主的机会,为他步步高升奠定基础。
但对于驻守涿州城的差事,韩宗泽是很不乐意的,他其实希望的是能去东边同女真人的战场上建功立业。可是自己的爹爹倔强的很,不肯接受皇上的邀请去统帅兵马跟女真人作战,自己自然也就不得不跟着爹爹留在这里。这里既无仗可打,面对的又是废墟一般的涿州城,每日里除了督促士兵和百姓重修城池之外,着实没有什么乐趣。唯有借酒派遣烦恼,喝醉了便可以什么都不想了。
韩宗泽端着酒杯看着烛火,心里想着:东京道前线必然已经战火如荼了吧。可惜自己只能在这里在孤灯下喝闷酒,着实让人烦恼。他一口将酒盅中的酒抽干,伸手去拿桌上的酒壶斟酒,却发现酒壶已空。韩宗泽不满的骂了句,这是他今晚喝光的第三壶酒了。夜这么长,酒这么容易喝干,实在没什么意思。
韩宗泽想了想,终究还是克制住要人拿酒来继续喝的冲动。最基本的自律他还是有的,他不想让自己喝城一堆烂泥。事实上三壶酒已经是他的极限,此刻的他已经醉意熏熏了。再喝下去,便要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