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名司库官员怒气冲冲带着人离去,林觉身边众人也吁了口气。这大车是不能让他们卸的,因为一卸车便露陷了。押车的只有五百人人,林觉的亲卫骑兵营有一千多人,萧全身上搜到的公文上写了押车的辽军将领的姓名以及辽军士兵的数量。所以只能有五百人可以乔装成辽兵公然进城。剩下的五百人却无法进城,这是不成的,进城人手太少,将起不到搅动风浪的效果。林觉想过让这剩下五百兄弟扮作车夫,但公文上同样写明了押车的车夫和杂役的数量。少一些人固然是没事的,但多了五百人便显然会引起怀疑了。
最终,林觉决定卸下部分车上的物资,让五百多名兄弟藏匿在大车上。每辆车现在看起来都是堆得满满登登,但其实只是大车周围一圈堆放物资,中间都是空的。便是藏匿着那五百多名兄弟以及大量的落雁军自己装备的武器和装备。篷布只要一掀开,便大白于天下,所以林觉在城门口拼命阻止城门兵马一辆辆的细查。同时阻止那些人用弯刀在车上乱捅,那便是怕捅穿了麻袋,伤到车中间藏匿的兄弟。
到了这里,更是不能让他们卸车了,那岂非立刻露馅。得找个机会让车里的人出来才成。同时,这车只要一旦卸货,立刻便会全部露馅,因为车上的物资少了一大半,中间都是空的,这会立刻引起辽人的怀疑。
“大人,那韩德遂会不会真的亲自来传令啊?”孙大勇轻声问道。
林觉笑道:“应该不会,他岂会为这种事亲自来。最多派人传令罢了。他若亲自来了倒好了。我们正好擒贼先擒王,将其拿下。那这场攻城战还有的打么?”
众人纷纷点头,确实,如果韩德遂真的来了,当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擒获对方主将,那便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夺得此城。不过正如林觉所言,韩德遂当不会为了这点事亲自前来。
“倒要感谢他们给我们提供了这么大的地方,便于我们准备。立刻将车马移动到角落里去,车上的兄弟可以出来了。所有的准备工作都做好,我们初更便即动手。一切都按照计划进行。告诉那帮车夫,一会动起手来之后,然他们不要乱跑,找个库房钻进去躲起来便可,万不可到处乱钻。回头我们来来救他们。”林觉低声快速下达了指令。
车马缓缓往库房角落处移动。有人试图前来询问,被马斌带人拦住。
马斌横眉怒目的呵斥道:“怎地?老子们动动自己的车马都要你们管?谁知道命令什么时候才来?车夫们不得喝口水休息休息么?,马儿不得吃料饮水么?咱们不得安排自己的事?岂有此理。再啰嗦,老子叫你满地找牙。滚远远的。”
那些只是库房小吏,本就不敢跟当兵的理论,再加上马斌凶神恶煞一般的模样,谁也不愿多管闲事。于是纷纷转头躲得远远的,只这些人不离开就可以了,倒也不用跟他们顶撞。
车马慢慢的移动到西侧的围墙角落里,几百辆车乌压压的聚集在一起,顿时形成一道屏障。左近的风灯被白冰和孙大勇弹石子熄灭之后,角落里光线更加的黯淡起来。在昏暗之中,大车中冒出一个个身影,一件件兵刃连弩火器装备都被取出来,众人迅速的进行换装。拉车的马匹被卸了套,因为其中有数百匹都是战马座骑,只是临时被加入拉车的行列之中带进城中的。
一番忙碌之后,万事俱备,天已过初更。按照约定,初更时分韩刚和马青山的兵马将抵达城下,攻城战也同时展开。当外边的攻城战开始的时候,里边也将同时动手。所以,所有人都静静的呆在黑暗中,侧耳听着外边的动静,等待着听到城外的喊杀声。
……
析津府南城之外,韩刚和马青山率领三万兵马已经在初更之前便已经抵达。重新回到析津府城下,重新看到析津府高大的城墙和城楼的黑影,马青山心中涌起一种不知如何形容的情绪。
数月前那场大战犹在眼前,让人刻骨铭心。事后马青山无数次的反思自己的指挥攻城作战的行动,最终只能将一切归结于天意。自己采取的作战策略和方法应该说是有效的,虚虚实实的攻城策略在久攻不下的僵局之中起到了很好的效果。南城门被攻占之后又大军攻入城中,距离全歼敌军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谁能料想对方大批的援军会突然抵达,会突然让己方遭到致命的一击。这一切不是天意是什么?
但无论如何,那场战事成为了马青山心头之梗,很多人也将战事失利在私底下归结于马青山的指挥,这也让马青山心中甚是难受。此刻当三万兵马抵达城下,看着城头火把点点,看着如一条巨蟒一般横在前方的巍峨城墙时,马青山的心中虽然有一种一雪前耻的欲望,但更多的还是一种从内心深处生发出来的恐惧和担心。
数月前的那一幕会不会重演?自己上一次死里逃生,这一次会不会死在这里?这析津府到底是自己的雪耻之地,还是自己宿命中的大忌讳之地?是自己这一生过不去一道坎?马青山心中思如潮涌,难以平复。
相较于马青山,韩刚倒是怀着一颗死战之心而来。析津府之战时他已经被押往涿州关押。听到大战失利的消息后除了惊愕和惋惜之外,更多的是一种不甘。韩刚此刻心中的想法其实很简单,他并不认为这一次的攻城能成功,他只将这次攻城当做一次勇武无畏的拼命的举动,完成他身为军人应该要尽的职责。实际上,他做好了死的准备,因为这一次的进攻无异于是送死。三万人攻城,没有像样的攻城器械,这显然不是一个好主意。
“马兄弟,咱们可以开始了么?”韩刚沉声问道。
马青山点点头道:“可以开始了,但韩大人,兄弟再一次强调一遍,咱们不必死攻,只需佯攻。当城门被夺下攻进城中,到那时才是真正的拼命。不必在佯攻城墙行动中死伤太多兄弟。”
韩刚皱眉道:“马兄弟,你老是说能夺下城门,你哪里来的自信?城门如何能夺下?你又不详说。叫我真是满头雾水。”
马青山拱手道:“韩大人,你很快就会明白是怎么回事,这件事……我一时半会说不清。并非是我有自信,而是我对协助我们攻城的人有信心。那人你也认识,待咱们攻下此城,你很快就能见到他。倘若攻不下,那也不必见了,因为我们大伙儿都要死在这里,泉下自然相见。”
韩刚啐了一口道:“嘿,跟你们这些读过些书的人说话真是费劲,吞吞吐吐的说一半留一半,跟拉半截屎一般的难受。罢了罢了,我也不问了。将那小子拖出来,绑在旗杆上,准备攻城!”
既是佯攻,倒也不必畏畏缩缩的样子,要的便是大张旗鼓,摆开架势。三万大周兵马摆成数十个方阵开始往城下挺进。北征军留下的底子不错,不说兵士,单论装备,倒是留下不少的好装备。兵士们身上穿的都是制式盔甲兵刃之外,还有许多当初为攻城而设计打造的大盾。盾阵便是杨俊的一种为了北征而训练的新战法,此刻也被韩刚和马青山等人应用了起来。
二十多个方阵都顶着盾牌缓步推进,进入弓箭射程之后,这些盾牌将有效的防止己方兵马被射杀。
不过,攻城兵马还有一个秘密武器要用。中间的方阵在进入一百五十步的对方普通弓箭的射程之外时,突然间,一根巨大的旗杆竖了起来。旗杆顶端绑着一个人。那人在秋夜的冷风中张牙舞爪的像一只螃蟹,口中大声的哭喊着。
“爹爹,爹爹,救我!救我!”旗杆上的人正是韩德遂的爱子,熟读兵书聪慧无比却流年不利出山便被擒获的韩宗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