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雁军士兵想要真正的成熟起来,却又不得不经历战场上血与火的洗礼。唯有经历过真正的战斗,他们才能成为战士。没有什么比战场上能更快的让他们成熟的手段了。所以,这便是矛盾之处。一方面他们必须要经历这场战斗,另一方面,他们却又可能崩溃在战场上。虽然平日我多次强调进行心理上的建设,让老兵们多讲述他们战场的遭遇来给他们心理上打预防针,但是说的永远没有亲眼看到亲身目睹的有冲击力,这种心理上的建设到底管不管用,我也不敢肯定啊。”林觉继续轻声的叹息着说道。
白冰感受到了林觉心底的忧虑,忙用手用力反握林觉的手掌,以示安慰和鼓励。她理解林觉的忧虑,所有的重担压在自己的男人的身上,他心中有诸多担忧却也无法说出来,那一定是件很痛苦的事。
林觉恍若不觉,口中兀自说道:“除了这些,我现在担心的还有一桩大事。女真人既然敢放开手脚来跟我落雁军决战,那便更进一步的证实了吕中天已经完完全全的背叛了大周。否则这个时候他手头的近二十万兵马尚在,女真人怎敢背靠着汴梁跟我们决战。我甚至担心,吕中天会派出兵马协助女真人作战。那样的话,我们面对的便不止是三十万女真人了。也许是三十五万,也许是四十万敌军。而我最担心的倒不是吕中天派出兵马跟女真人一起向我们发动进攻,我最担心反而是吕中天会暗地里派兵去攻伏牛山。去抄我们的老窝。这老贼阴险狡诈,正面的作战他或许并不愿意参与,但是他若背地里干这等阴险勾当,则真的会让我们首尾难顾。我担心的很。”
白冰倒吸一口凉气,额头上出了一层冷汗。林觉不说出来,她完全想不到在战场之外还有吕中天这个大威胁。一想到如果吕中天率军乘着大军被女真人缠住的情形下去攻击伏牛山的情形,白冰不敢想象那是怎样一副场景。
“夫君……”白冰的声音都开始颤抖了:“倘若……倘若他们真的去攻伏牛山的话,那可怎么办?落雁谷虽有三万多兵马留守,但是……那也绝非是对手啊。这可如何是好?夫君得想个办法啊。”
“我何尝不在想办法。山寨有三万兵马留守,加上预备役和团练,倒也可以凑个五六万人。但是战斗力不强。若吕中天全力猛攻,那是绝对守不住的。山中数十万百姓,还有我们的亲人都在那里,我怎不揪心?所以才是让我忧虑之事呢。好在目前为止,我们得到的消息是,吕中天确实派出了数万兵马沿着汴河南岸出现在了我们南边的河对岸。这说明他们尚未有攻击伏牛山的计划,而只是想帮着女真人和我们正面作战,只能说暂时不用担心伏牛山的安危。但迟早他们会想到的。哎,难呐。”林觉叹息道。
白冰心里沉甸甸的,堵得难受。她终于意识到夫君脑子里每天所要思虑的事情之多之繁杂了。外人看来,林觉永远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永远是智谋百出,行事淡定,胸有成竹的样子。见到他的态度,所有人心中便有了底气,都不会感到慌张。他能让所有人感到心中安稳,但其实他内心里承担了太多,他只是不愿意让众人生出恐慌的情绪罢了。想一想,夫君其实挺可怜的,承受了那么多,却没有多少人知晓。便是他身边亲近的人,也未必知道他背负的东西之多,反而有时候跟他闹些小脾气。比如自己,有时候便常常跟他耍小性子,给他增加烦恼,这是多么的不应该。
“罢了,不说这些了。抱怨是没用的,面对困难只有一个办法,便是面对且战而胜之。抱怨是最容易的事,但却于事无补。我落雁军也非一无是处,我们有的东西别人可没有。我也相信我们精挑细选训练了数年的落雁军不会让我们失望。是骡子是马,总得拉出来溜溜。放心,我不会让女真人得手的,他们也休想从我落雁军身上讨到好处。”林觉伸手搂住白冰纤细柔软的腰肢,微笑说道。
白冰轻轻点头,将头靠在林觉的臂弯里,紧紧的依偎着林觉。夫妻二人相拥而立,看着塔下已经黑沉沉的大地,看着营地中篝火灯光四起,兵马井然来去的情形,静静的矗立良久。
……
春阳将金色的光线洒在大地之上。清水溪两岸的旷野上,黑色的泥土,黄色的枯草,淡淡的新绿组成了一副地毯般的画卷。在春阳的沐浴下,一切都镀上了温暖的色调,让大地变得生机勃勃.起来。
在惊雷般的马蹄声和悠长的号角声中,清水溪两岸的旷野东西方向两支数量庞大的兵马如乌云一般迅速笼罩了大地,让本来温暖而富有生机的大地变得萧索肃杀起来。
旌旗如云,刀枪如林。战鼓咚咚,号角声声。马蹄杂沓,人声扰嚷。一切都在瞬间变了模样。女真大军和落雁军大军抵近清水河两侧的战场,一场大战即将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