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显炀自床上弹坐而起,只见到昏黑一片的屋子,感到身上淋漓一身冷汗。
原来只是一场噩梦,他重重喘息着,手扶着额头努力回神。
这感觉实在奇怪,眼下虽已入秋,天气却仍然十分温暖,此刻清醒过来,身上已无半点寒意。
可方才梦中那冰天雪地、冷风彻骨的感觉实在太过真实,回想起来,就好像方才他是真的置身于那样一个情境,刚刚才一步迈了回来而已。
他从来未曾那般与人拼命械斗,更没有受过那么重的伤,可那些感觉都是那么真切,就像是曾经真实发生。
尤其是,看见湿土中间露出她的那张脸。
徐显炀刚一想起那情景,身上便打了个寒颤。
难道这竟是上天传下的什么警示?
他还从来没信过这一套,此刻却是心神不宁。看看窗外天色,似乎入夜未久,连子时都还未到,徐显炀却再也睡不下去,索性起身,穿戴好出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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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说教坊司那一头,聂韶舞与张克锦的旧怨几乎人人皆知,但多年下来,几乎没人见过机会他们二人直接说话,今日却是众目睽睽之下,聂韶舞与张克锦大吵了一架,最终不欢而散。
经此一事,聂韶舞也看明白了,自己近十年下来不肯原谅他,赌气是原因之一,其实也是看出这男人本性猥琐,不上台面,打心眼里不甚瞧得起他。
今日这事还不就是?人家蓁蓁前一刻还在替他说着好话,结果被王府鹰犬一阵吓唬,他就将人家一个小姑娘推了出去,连事后为徐大人报个讯的胆量都没。
这男人当真是无可救药!
日间有张克锦拦着,满教坊司无人敢与他硬来,等到了夜间,聂韶舞惦记着去操持段梁他们出去报讯,没想到一拉房门,却见门被人从外面锁了。
一想便知是张克锦防她生事来干的,聂韶舞拍着墙唤了隔壁的画屏出来。
“韶舞大人放心,我正惦记着出去送信,才一直未睡。”画屏说完就匆匆走去。
聂韶舞隔着窗栏嘱咐:“你一人未免危险,叫着赵槐他们。”
赵槐与段梁二人并不用叫,画屏刚摸到大门处想要往外探看一眼,就见到他们两个正扒着门缝朝外窥视。
“怎样,你们怎还不出去?”画屏过来问。
那两人吓了个激灵,回过身一同朝她做了个噤声手势,赵槐指指外面,低声道:“我们见对面的厦子底下蹲着几个人,怕是王府留下守着咱们的,贸然露头,被人家手起刀落咔嚓了可怎办?”
画屏随意朝门缝外望了眼,也看不见什么,不耐烦道:“你们两个男人还恁胆小,我倒不信诚王府里还会派人堵门守夜,说不定只是叫花子呢?你们不敢去,开门叫我出去!”
段梁赵槐死拉活拽地将她拦下,不住劝道:“小姑奶奶,何必急这一时,咱们多挨他半个时辰,想必他们也便散了。”
画屏挣不过他俩,只能随他们暂且挨着。
少顷随着他们顺门缝朝外瞧去,确能见到斜对过的阴影里头蹲着几个黑影。
正文 32|火势狰狞
教坊司共有大小门户三座, 这道角门距离杨蓁的住处最近, 为防有人自此潜入对她不利,负责在这扇门外守夜的锦衣校尉共有三个。
此时这三人都穿着寻常服饰,窝在角门斜对过的墙根底下,一边分吃着一把糖炒栗子,一边小声谈天说地。
“我就不明白了, 当初耿德昌的案子害咱们大人费了多少心思, 怎地大人又能跟他家的丫头混到一处了呢?耿德昌使人向厂公行贿未成, 反而添了一条重罪,落得人头落地, 他家女儿会不恨厂公和大人?”
“你琢磨这些做什么?大人自有计较就是了。话说回来, 大人连仇家的女儿都能弄到手,那才叫手腕高明。”
“嘿嘿, 说的也是。不过眼下这般差遣咱们来日夜护持未免麻烦, 既然人是大人的人儿,大人何不亲自出马呢?”
“我说也是呢, 想护着人家,天一黑就潜进门去, 上了床,怀里一搂, 还不是比什么都妥帖?”
三人一齐窃笑,冷不防一个声音冷冷斥道:“胡咧咧什么呢!”
三人都唬了一哆嗦, 见到面前站着一个熊俊黑影, 纵使看不清也凭方才这一句听了出来, 忙都起身施礼:“大人来了。”
徐显炀朝角门瞟了一眼:“叫你们来守夜,你们就是这般守的?真有人钻进门窗去了,你们看得见么?”
那三人中的一名小旗忙道:“大人恕罪,我们三个未敢懈怠,自天黑时接了单小旗的班后一直不错眼地盯着,未见有何异状。”
“咦,有人!”一小校忽然指着对面说道。
四个人霎时都警觉起来,一齐闪身避进了阴影深处。徐显炀见到他们三人全都反应迅速,心下还算满意。
但见教坊司那边墙根处有三个黑影动了动,看不出是在做些什么,须臾过后,三人又缩着脖子贴墙离去,一看就是行径诡秘,正做着不可告人之事。
“属下跟上去看看。”那小旗道。
徐显炀却拽住他:“你们继续守在这里,我去。”
他将挂在腰间的佩刀握在手里,朝那三个黑影的去向快步追去。
他们所在是后街,不像青楼林立的那条主街明亮繁华。此时夜深人静,徐显炀再如何小心,一旦追得近了也就被对方察觉。
那三人先是加快脚步贴墙逃跑,见一直甩不掉他,就相互打了个手势,蓦然拐进了一条胡同。
徐显炀刚转过拐角,但听冷风飒然,一柄单刀兜头切下。
他早有防备,当即闪身一避,手中尚未出窍的绣春刀朝前递出,铜雕刀柄正戳在对方腋下,那人吃痛一声闷哼,滚倒在地捂着腋窝□□打滚,竟爬不起身。
徐显炀将刀一扬,“当”地一声架住另一人斜劈下来的单刀,抬脚踢去,正中对方小腹,又是一招便将其踢得打滚□□,再难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