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蓁忙道:“不劳嬷嬷了, 其实……我虽未经过, 却是听人说过的,您不说, 我也知道。”
陈嬷嬷早知她是教坊司来的,对此也不怀疑, 便道:“那也好,总之须得处处小心留意, 记住爷就是你的天,把他服侍得顺心如意, 才是你的天职。”
杨蓁连连应是, 陈嬷嬷终于训导完了, 唤来大丫鬟碧莹,叫杨蓁随之进去正屋做事。
碧莹就是那日在廊子下议论她的丫鬟之一,是诚王近身侍奉的首席大丫鬟。心里虽然对杨蓁好奇得很,碧莹却谨守规矩,不来与她多说一句闲话。
领了她走进正屋,碧莹温和笑道:“以后这边就是你当差的地界了,你也别拘束,我今日先带你认认各样东西,说说各样讲究,不出两日你也便熟了。”
杨蓁点头道:“有劳姐姐了。”
诚王的住处是面阔五间的正房,中间一座厅堂,就是那日接待徐显炀之处,隔了一道门帘的两侧是东西梢间,再里面是暖阁,诚王平素就睡在东暖阁内。
平日除了午休与夜间之外,诚王并不常在这里逗留。此刻他就没有在。
杨蓁跟着碧莹认屋子,认东西,看着屋中一样样男子的日常用具,尤其见到暖阁中的床榻寝具,她未免感觉怪异,既新奇,又抵触。
心里也不免疑惑,下人们见她被破格提拔,认定诚王是看中她的人,这并不奇怪,可是诚王自己究竟又是为了什么非要将她拉到身边来,还有待她去探究。
难道那个男人,还真有可能一时兴起,竟拉她去做那种事?
在正屋当差的大丫鬟共有六人,一般分为白天与晚间两班,杨蓁因是新来的,要学的东西还多,就一整日都留在了屋内。
其他几个丫鬟也如碧莹一样,待她十分和气,话也并不多说。只是有了她一个外人在场,中午大伙凑在厢房内吃饭的时候,说起话来未免有些拘束。
午间外面传话来说,王爷今日在书房里午休,晚间再回房来。杨蓁暗中松了口气,眼下对面见诚王,她的感觉很矛盾,既盼着尽快查到端倪有所进展,又很有些恐惧与抵触,似乎诚王最好被什么大事儿绊住手脚,一辈子都不回屋了才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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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白天徐显炀经何智恒提醒想通了那关键一节,急匆匆出得何府门来,却没想好该往哪里去。
脑袋里翻来覆去就是“我要娶她”这四个字,耳畔似有铃儿铙儿叮当脆响,快活兴奋得无以复加。
想要娶她,该从何处入手呢?
骑着马在街上逡巡一阵,他心里决定下来,先回转北镇抚司做了些交代,继而去到市井购了几样物品,纵马出城,直往城北昌平而来。
昌平小叶村与杨蓁离开那会儿相比,并没有多大变化。
眼下秋收已过,农户们都进入了闲在的时节。
杨婶自拿了“宫里”送回的那十两银子,听从原来杨蓁留下的建议,雇了两个长工替她打理田地,自己日常只做些家中杂活,过得比从前清闲了许多。
之前还曾有地保与富户看她们家没有男丁就上门来找茬刁难,这阵子也都没有了,那些人见了她还都笑脸相迎,恭谨非常。
杨婶认定,这些都是因为蓁蓁进了宫,他们家有了体面。
这天下午,杨婶刚去村头井里打了两桶水,担回家来,刚到家门口,忽感肩头一轻,杨婶蓦然回首,见是一个高挑壮实的年轻人将扁担接了过去。
徐显炀微笑道:“您就是杨家婶婶吧?我是蓁蓁的熟人,受她之托,过来看看您。”
杨婶愣愣地点头:“哦,哦。”
徐显炀将水担进院子,倒进了水缸。
杨婶跟过来问:“大人您是自宫里来的?”
徐显炀一怔:“您怎看出我是做官的?”话说他出门时还特意换了一身不甚起眼的外衣。
杨婶目光下垂:“咱们这块地界,难得见着穿官靴的人呐。”
徐显炀也低头一看,不禁暗骂自己粗心,京城里一双靴子就卖四钱银子,穿靴子的人非富即贵,在京城之内还不显眼,到了这儿可就是凤毛麟角了。
他倒也没想要隐瞒身份,只是不想让人家一眼就看出官身,免得心生畏惧疏远之意。
想起杨婶方才的问话,他又连忙解释:“呃……我不是宦官。”
杨婶一笑:“哦,看着也不像。您进来坐吧。”
徐显炀发觉杨婶似乎相貌与杨蓁很有些相似,尤其笑起来的模样很像。可她们明明没有血缘相连。
只是与杨蓁的云淡风轻不同,杨婶的神情间还是透着小户人家的卑微怯懦。
当下杨婶请了他进屋,徐显炀奉上带来的点心与一条腊肉,杨婶道谢之后为他泡了杯茶。
“乡下地方没什么好茶,这点还是前些时蓁蓁托人送来的,大人凑合喝喝,可别嫌弃。”
徐显炀只看一眼,便认出了那包茶叶。
那时刚得杨蓁报案未久,与她尚不熟悉,他安排手下过来探望杨婶,随手拿了自己桌上剩的半包茶叶让手下捎了来。杨婶打开的纸包,还是他当时从公文堆里抽来的纸张。
徐显炀紧紧压下心头尴尬,道了谢道:“婶婶可别再叫我大人了,我姓徐,您叫我小徐便是。”
“哦,是徐公子。”杨婶隔着八仙桌坐下来,笑盈盈道,“公子今日前来,可是有什么事?”
杨婶再没见识,也不会觉得凭着杨蓁刚进宫两三个月的面子,便可以劳动得一位官差大老远从京城跑来昌平看望她。
事自然是有的,还是件大事。从京城赶来这里路途不近,徐显炀早在路上已把说辞细细想好,可临到此刻,他却又忐忑得不行,觉得想好的那些话似乎哪一句都不好,务须推翻了重想才行。
他支吾了一阵,才壮着胆子道:“其实,是我有位同僚相中了蓁蓁,有意来提亲。可又怕贸然上门惹您不喜,才……托我先来问一声,婶婶您可想过,要为蓁蓁寻个何样的侄女婿?”
杨婶虽心智寻常,却也看出了几分意思,一个年轻小伙儿找上门来,提及亲事,还这么神情闪烁,吞吞吐吐,显然就是来为自己探口风罢了,哪会有什么“同僚”的事儿?
她方才细细打量过徐显炀,见他模样也俊,人也有礼,若与自家侄女站到一块儿,必是十分登对,只不知是个什么身份。
她问道:“还未请教公子在哪个衙门当差?您那位同僚是做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