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元焘坐在靠里的花桌前,手里攥着一个翡翠色的茶杯,正在转来转去的把玩。
云溪不觉得蹙眉。
每每元焘有烦心事时,他就会下意识地把玩什么小物件。
怎么,今日他也有些事不太顺心吗?
“怎么才回来?你,” 元焘见云溪走近,放下茶杯看向她,顿了顿,“今日都去了哪些地方?”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悦耳,叫人听不出喜怒。
云溪挨着元焘坐下,立即想起在茶楼的所见所闻,心里总觉得堵了一块巨石,有些别扭。
然而看着元焘也不像是心情很好的样子,她犹豫了再三,还是决定先把此事暂且搁下不提,只随便说些别的,把眼前也不知怎么就突然横生出的尴尬气氛揶揄过去。
“也没去什么地方,就是去宫外随便走了走。”
元焘轻轻“哦”了一声,貌似不经意地问了句:“今日怎么没去善华寺进香?”
以往元焘只叮嘱褚侍卫务必护卫云溪安全,从不过问她去了哪些地方,今日突然听他仔细盘问,云溪有些意外。但也只是稍稍意外了一下,并未多想。
她浅浅地笑了一下,道:“今日并非初一十五,佛狸,你莫非忙忘了?”
听云溪唤自己的字,元焘脸色稍稍和悦了些。
元焘想了想,继续问云溪:“既然没去进香,那又去哪里了?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云溪稍稍愣怔,总觉得今日元焘和往日不大一样。
但着手准备百家衣的事,她还是不打算和元焘说——毕竟,她这一胎很有可能不稳,而希望越多,失望也就越大。不如索性不让他知道自己已经开始偷偷准备小衣了!
侧目瞧了一眼凌翠,云溪对元焘道:“凌翠自小服侍我,早就到了该出嫁的年纪。她和褚侍卫两情相愿已久,我寻思着过些天寻个好日子给她赐婚。今日,便是出去随便走走,看看哪里的位置好,也好帮他们置处宅院,也不枉这么多年服侍我的主仆之情。”
闻言元焘的脸色却微微变了变。
如果他没有看错,刚刚一刹那间,凌翠眸中亦有吃惊的神色一闪而过。
不知不觉地攥紧了手指,元焘觉得自己手心微微潮湿。
想了想,他不死心地又问云溪:“听闻你父皇是去年这个时候去的,北邺有规矩不准妃嫔在宫里面祭奠先人,我让华严寺的衡寂禅师帮你做场法事,如何?”
说完,目光灼灼地看向云溪,一半期待一半担忧。
云溪显然没有想到元焘会如此打算,愣怔一下,随即摇头道:“你如今贵为天子,若是由你吩咐下去,恐怕又要额外多添不少繁文缛节,还不如我直接请善华寺的法信禅师帮忙张罗,好歹你特地去过一次,他也知道我的身份,不敢怠慢。”
元焘听完没有说话,脸色却沉得更加难看。
云溪这时才看出元焘心情不好竟是和自己有关。
迟疑了一下,她退了一步道:“我只是这样想想。当然,如果你愿意出面,那自然再好不过!”
元焘这才脸色稍霁。
这时,有侍女过来斟茶,云溪瞧着是张有些眼生的面孔,蹙眉问:“怎么不是慧兰?”
侍女赶紧跪下解释:“慧兰姐姐犯了错被赶出了宫,奴婢连翘奉皇上之命专门为娘娘奉茶!”
云溪立即看向元焘。
元焘端起桌上一杯新沏的茶,嘬了一口道:“这个慧兰,你可知是什么来历,就安排在身边?”
他声音平淡如常,言语间却轻轻敲打。
云溪立即想起慧兰是礼部冯侍郎的夫人举荐过来的,本来想送进宫做个采女,可被元焘三言两语拒绝,这才婉转求了自己,留在凤栖宫做个端茶递水的高阶宫女,便疑心慧兰趁自己不在时偷偷勾引元焘,马上反倒自己不好意思起来。
元焘也不点破,径自把云溪拉过来坐在自己腿上,一边轻抚她头发,一边问:“听说梁恪离开平京后没有马上回南朝,云儿可知他的去向?”
云溪一怔:“没回去吗?”
同时,立即想起自己第一次去善华寺元焘接自己回宫时,红墙角落里那个悄悄躲进阴影里的身影,秀眉微微蹙了蹙。
也不知为什么,心里莫名地有些气。
为元焘不够信任自己,也为了,及第街大红轿上昙花一现的西狄公主——轿中的女子面容姣好我见犹怜,和一月前携千金离开春意阁的夏月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这,真的只是巧合吗?
贝齿狠狠咬了咬莹润的红唇,云溪忽然问元焘:“佛狸,你可是在疑心我?”
元焘把头侧向别处:“我没有!”
云溪突然有些气恼:“那日,我早已和梁恪说的明白,我和他恩断情绝,此生不再见面!”
元焘沉默不语。
片刻后,将撕碎的蜡丸字条尽数掏出来扔在桌上:“你好好看一看,这上面,可是梁恪亲笔?”
云溪把撕成两三瓣的碎片拼在一起,看清了字条上的内容,秀眉紧紧拧在一起。
“是他的字没错!”云溪顿了顿,咬着牙道,“可我也敢对天发誓,早就和他没有半点往来。佛狸,你可以告诉我,这字条你是从哪里得到的?”
寂静中,手指攥紧的“咯嘣”声隐约可闻。
元焘自嘲地一笑,反问云溪:“怎么得来的并不重要,云儿,我还想问问你,宫里那些鸽子都是你养的?它们都是普通的家鸽吗?”
云溪蓦地一紧,随即想起自己入宫后,早就把傲雪和玄霜那几只时常和谢承运等旧部联络的信鸽交给姬四娘在宫外豢养,心里登时松了松,气势有些不足道:“确实有几只信鸽,却都是来平京后才孵化的,并未飞过远处。”
元焘却扶着额倒抽了一口气道:“嗯,如果梁恪没有离开平京,那些信鸽,确实用不着远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