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找的人住那边。”
一座茅舍出现在他身后,河滩之前,栅栏圈着小院。
“多谢先生指点。”“不过我劝你不用找了,”这位香喷喷的青年道,“我刚从里面出来,他不在。”
白素问:“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也许一天,也许几年。”
他回答完,琴声复又铮铮响起。
白素走到那屋舍门前观察,果然除了几个打扫的仆人,再无其他。
她找了块门前的空地,昂首挺胸,站姿笔直地开始等。
这一等便是一个时辰。
冬天的天黑得早,才到未时,天便郁郁沉沉,仿佛要将世间的一切都吞入这片漫漫阴霾。
连那水榭中的琴声,也在浓郁的冷雾之中消失了。
茅舍中的下人们将院子打扫干净,送走了几批失望而归的访客,再一回头,仍然看见那个小姑娘立在院中,不由得诧异:“小姑子啊,可是跟丢了父母迷了去路?”“我找韩攻。”
那仆人更诧异,照例说应该见怪不怪了,毕竟这地方,每天慕名来等韩郎的女子如过江之鲫,可是这个看起来还没发育,也学人家吟风弄月啊?
“无妨,你们忙你们的。”白素颇为大度地摆手,然后继续在浓雾弥漫的冷天里站着。
仆人们散了开去,摇头叹气,这还是个脑筋轴了的。
此刻,云林书院门口,也正在变天。
书院大门口,白衣青年身负长剑立于台阶之上,一夫当关:“谁敢再往前一步,我程放定教他血溅当场。”
隆通寺的和尚们手持兵器,将书院围了个水泄不通,和他对峙。
为首的大和尚挤上前来,正是那天白素在隆通寺撞见嫖|妓的那个。他原本一副凶恶嘴脸,见对方一袭白衣,不由得微愣,再看到那把剑,顿时换了副恭敬笑脸,合十拜道:
“阿弥陀佛,原是玉剑程公子,久仰久仰;小僧了成,家师乃隆通寺的德清主持。”
程放“嗯”了一声,清俊眉眼看不出喜恶态度。
他有“玉剑佳郎”之称,丰神俊朗,一把快剑使得惊鸿游龙;早年有马帮的山贼侵袭城郊村庄,他一人带剑上山血洗大寨,一夜之间将寨主和十二首脑山贼的头颅悬于颍川城墙之上;每年包揽郡衙大小通缉令的所有赏金,搞得近几年来颍川境内大一点的山贼团伙全部搬迁绝迹,剩下几个实在懒惰又兼胆小的,也不敢杀人抢劫,留在市井当混混,偶尔干点小偷小摸。
了成是收到风声知道白素进了书院,才追赶而至;可是他那点功夫,压根儿不敢招惹那把撸平了半个颍川郡的快剑,加上他在隆通寺干不少亏心事,此刻更加心虚,也不敢说自己来拿人,只道:“程公子,小僧有些私事,想进书院一观,烦请公子通融。”
“今日天气恶劣,闭馆了。”
“小僧可以等。”
“等?等什么,等雪下完——那你等罢。”程放这么说着,脚步未挪半寸。
了成被噎住了,望着门神般的程公子干瞪眼。身后两个弟子问他:“师父,要不要一齐杀进去?”
了成一腔怒火无处发泄,一巴掌拍两颗光头上,破口便骂:“杀,杀你的头啊!你们是不是蚝干吃多了脑子进沙!程家你们惹得起吗!还有温家!蔡家!就算你们都惹得起,还他妈有韩家!”
——活在巨姓望族林立的许昌城,想要惹点事,还真得摸摸有几个脑袋够砍。
两个弟子揉着头上肿起的大包,问:“阿弥陀佛,师父,那怎么办。”
了成抬头望了一眼,天空中已飘起小雪,寒意渐渐加深。
他恨恨不已,咬牙切齿:“等。我就不信那丫头片子,能在里头呆一辈子。”
……
雪越下越大。
白素抬起头,雪花从空中打着旋飘落,一些银白在她肩头堆积,让她看起来像个透明的小人。
她望着对面的观景河,沿着水榭来了一条人影。
那结冰的河面四境空明,来人撑着伞,一袭红衣在烈烈寒风中宛若火焰怒绽。
白素快步迎上去:“阁下可是韩师昀韩先生?师昀先生!我被隆通寺的僧人追杀逃至此地,听闻您德行高超,特来请求您施以……援手……”越说越慢,声音微弱,停下脚步。
伞缘一斜,红袖子底下伸出一只皎洁细腻的手,比女人的还精致,修长的食指遥指向北。
白素顺着那只手朝北面看。那里是一片竹林,除了有两只昏鸦扑扇翅膀飞上天,别无他物。
伞下传来的声音,轻柔蛊惑,箫声笛韵一般动听:
“大门在那边,你要死死远点,别脏我地盘。”
白素气窒。
男子不再理她,绕路经过。
白素紧跟在他身后:“这对您而言不过举手之劳,您名满天下,此事也能成全您的美誉。”
“嘁,去找官府啊,找老子有什么用。”
“可是我听说官府和僧众结成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