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她进来吧。”
郭帅答应后转身出去了,片刻后带着一身刺鼻的胭脂水粉味道的青笋进了厢房,青笋来到几案前,盈盈福了一礼,当真风情万种的又朝着卓然瞟了一眼,嗲声嗲气的说道:“奴家见过老爷。”
卓然点点头说:“坐下说话。”
青笋娇滴滴答应了,在旁边一个圆凳上歪着身子坐了下来,心想,这县尉老爷到底是做官的,就是稳得住。换成那些只知道赚钱的满身铜臭的掌柜商人,自己一进门便急不可耐的往床上按了。哪像人家还要坐下谈话弄弄气氛,不由得羞羞涩涩地坐在那儿静等着卓然发话。
卓然没有着急着进入主题,而是跟她开始闲聊。问她什么地方人氏,家里还有什么人,为何到这里做这种生意,平素里都做什么,有什么爱好,有什么朋友之类的。
他说到这个话题的时候,自然而然就切入到了跟谁有矛盾的事上,很快就进入到了卓然想探知的白莲的事情上。
卓然并没有主动问,只是显出对白莲的好奇,立刻就被敏锐的青笋感觉到了,立刻眉飞色舞的说起了白莲的种种不是,特别是她与那些嫖客,还有始乱终弃的有那些嫖客的事情。
一说到这白莲,青笋的话匣子就打开了,跟倒豆子似的滔滔不绝的说道:“这白莲就是一个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的人,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看看她有没有那些福气。就是因为她没有这种自知之明,所以免不了碰一鼻子灰。比如今年早些时候,一日清晨来了位公子哥,带着几个仆从。这公子哥姓范,很有钱,在青楼里真是挥金如土,找了好几个姑娘,其中就有她。结果她就以为人家爱上她了,然后死乞白赖的想要赎身去跟他做小。结果人家范公子就耍着她玩儿,先后来了几次,也带她出去游玩过,就像猫逗老鼠似的。这些公子哥什么样的事做不出来,偏巧她自以为攀上了高枝,还在我们面前显摆,说这范公子要替她赎身,要娶她做原配。我呸,就她那模样,也是当原配的料?我听说人家范公子家里可是做官的,怎么会娶她这样一个烂货去当原配。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吧,现在这范公子是再也不来找她了。这多半年了,每次看见她伤心的样子我就想笑,所以这人啊,一定要有自知之明。”
卓然说道:“这姓范的家里的人是当什么官的,他名字叫什么?”
“这个我可不知道,我只知道是个当官的,而且官还有点大,主要是家里有钱。具体名字我也没打听过,因为我有自知之明,不会像她那样拿着热脸贴人家冷屁股,哈巴狗似的摇着尾巴围着人家转。我这人有脸有皮,别人不找我,我也不巴巴的求上去。人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老爷你说是不是这理。”
卓然顺着她的话点了点头说:“嗯,的确该有自知之明,这白莲姑娘如此不自重,那只怕吃了苦头还不止这一个吧。”
一听县尉老爷对这样的话题有兴趣,青笋更是来了精神,他最喜欢做的事就是跟人东家常西家短的议论别人。现在能跟一个县尉老爷说这种事,那简直太爽了。于是使劲吞了口唾沫,接着说道:“可不是吗,这样的事在她那里先后有三四件了,之前有一个商人,人都叫他钱掌柜,是做皮货生意的,从东北那边把上好的皮子拿到这里来卖。我还有一块从他那儿买到的皮子呢,那皮可真是上好的。这钱掌柜也是有钱,不过到青楼来又有谁会跟咱们这样的女人谈情说爱的,只是逢场作戏,夫君、娘子一阵乱侃,到了天亮就各奔东西,交钱了事。偏偏这位自作多情的白莲,以为她是天仙,人家都要巴巴的往她身上扑。于是总说钱掌柜看上她了,哭着喊着替她赎身,还说跟干娘都说了这事。可我问过干娘,干娘说哪有这样的屁事,有几个到青楼里来玩儿的有钱的主会娶一个人尽可夫的女人回去做妻子呀,人家有钱,什么样的干净女人找不到了。”
这青笋说话一句接一句,中间不带停顿的,卓然耐着性子听着。
青笋接着说:“她还有个怪癖,喜欢用左手拿筷子吃饭,干娘说了她好几次,她说她从小就是这样的,爹娘怎么教怎么打都没用,改不过来了。你想想,那些可都是大户人家的子弟,家教严着呢,用左手拿筷子那不是丢人现眼吗?谁会找这样的女人,可见她说的全都是疯话……”
听到这里卓然心头一动,忙插话问道:“白莲是个左撇子?”
“可不是嘛,平时吃饭绣花,全是左手,看着怪别扭的。也是她够骚够浪,那些客人才迁就她,不然谁会找她呀!”
“嗯,你接着说,她跟那钱掌柜的后来怎么样啦?”
“这白莲还天天在我们面前吟诗作赋,说是写给那钱掌柜的。那辞赋之肉麻,人听着都觉着好笑。果然钱掌柜的跟那位范公子一样,来了几次之后就再也不来了。亏她还躲在屋里哭了好几日,也不吃东西,害得干娘着急,没法子硬让人给她灌了鸡汤,这才救过来,你说这人是不是太把自己看回事了。我们私下里都看她不惯了,她这折腾一下,让大家都围着她转,好显示她有多能耐似的,我呸,就她那样,在我眼里跟我提鞋倒马桶都不配。”
卓然又给青笋加了把火说道:“是呀,既然做这种生意,何必谈到什么情爱,要死要活的。要说这行当的人为了情能做到这一步,还真有些让人不能相信。”
青笋一听,立刻在大腿上啪地拍了一巴掌说道:“我的想法跟老爷的那简直就是一模一样,我这么说他们还不相信,现在有老爷也这么说,看她们还有什么话说。不过这白莲的这臭脾气可不止吃过这一次亏,还有好好几个人呢,我知道的就有李三公子李大贵,王掌柜,谢掌柜等等好些个。这些人都跟她刚开始好的跟泥似的,她又到处炫耀,说人家要替她赎身,结果呢,这些人都是就来找了她几次,玩腻了就把她给扔了,再也不来找她,又把她气的寻死觅活的。大家都知道她那是在演戏,除了干娘担心她弄假成真守着她之外,我们都在看笑话。”
卓然将青笋提到的这几个人的基本情况全都已经记在了心中,又问了一两个时辰,听着青笋翻来覆去说关于白莲的话题,而且开始有些重复,没有什么新东西了,卓然这才收住了话题说道:“听说你喜欢找人聊天,今儿个本官正好有些劳累,所以把你叫来随便聊聊,你这就回去吧。”
青笋一听这话便有些仓皇不知所措,心想怎么可能还没做什么就我走了?那道这位大老爷花钱叫我来就是要聊天的?这可真是大笑话,赶紧站起身试探着问:“老爷,我,我还没伺候你呢,你可是给了钱的。聊天没关系,不算钱的,奴家把老爷伺候高兴了再走。”
卓然挥了挥手说:“不用了,给你的钱就是请你来聊天的,不想做别的,我累了,你走吧。”
听到卓然说得明白,青笋这才知道,这位老爷还真就是花钱叫自己来聊天的。不尽有些惶惶然的忙站起身,福了一礼,迟疑片刻,这才大着胆子对卓然说道:“县尉老爷,那那我可真走了?”
卓然点了点头又说道:“今天我们说话的内容不许告诉任何人,如果有半句话传到我耳朵中,你知道结果。”
青笋心头一凌,她原本是想把今天这场奇遇作为炫耀自己的资本,好生说说的,可是听到县尉老爷语气严厉的做出这样的警告,不让她把今天的话说出半句,后面的威胁之词虽然没有说出来,但比说出来还要让她感到可怕。很多事情就是这样,你不知道结果的时候往往比知道结果更恐怖。
打发走了青笋后,卓然对小厮郭帅说:“给你一项任务,你马上回青楼去,想办法得到那叫白莲的女人的几根头发,要完整的,办得到吗?”
郭帅嘿嘿一笑说:“这点小事都办不成,那我也白跟老爷您这么几年了。”
说罢郭帅便一溜烟出去了。
卓然派人去叫云燕回来。云燕此刻正带着一帮人在四里八乡的偏僻角落到处翻找,看看能不能再找到隐蔽的尸块。
云燕得到消息很快便赶到了衙门,见到卓然嘴角带着微笑,立刻心头一喜,马上前低声问道:“怎么啦?是不是发现什么新的线索,案件有突破了,快告诉我。”
卓然说道:“我重新对尸体进行了观察,有一个很重要的发现,那就是我发现肢解尸体的凶手是习惯用左手,也就是说是个左撇子。所以我立刻在脑海中回忆,这些天排查的水性杨花和专做皮肉生意的女子中有没有左撇子,最终想起来了在桂花楼的一个红牌叫白莲的,当时她是用左手拿毛笔签字画押的,于是我就找人做了调查,证实了她的确是左手吃饭,连拿筷子绣花都是左手。”
云燕惊喜交加的说道:“这么神奇,你能从断口确定一个人肢解尸体是左手还是右手。这太厉害了,怎么看出来的,能不能教教我?”
卓然微微一笑说道:“不着急,以后有的是机会,这件事完了之后我会告诉你的,现在先办正事要紧。”
“好的,有什么事情要我办就跟我说。”
“我想让你再去找那樊学江樊大人,告诉她我还想再次开棺验尸,因为上次没有注意到一个细节,这次我想核实一下。这个细节就是断肢呈现出来的特点,究竟是习惯于左手还是习惯于右手。我在对殓房的尸体进行勘验的时候发现,其中有尸体是习惯左手的凶手进行切割的,而另外的则是右手,由此可以确定凶手很可能是两个人,或者至少说进行分尸的是两个人。其中有一个是习惯性用左手的,在我们排查的水性杨花的青楼女子中我已经锁定了一个习惯用左手的女子,现在正在进行外围调查,搜集她的相关资料,以便找到足够证据之后再进行抓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