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想家父的话还是有道理的,明天就要走了,不知何时才能相见。你又是个好酒之客,跟我一样。所以把你叫来咱们畅饮一番,聊聊天,说说话。”
卓然一听,很是感慨。拱手说道:“多谢令尊大人如此抬爱。”
两人闲聊了一会儿,渐渐的聊到了正题上。一边喝酒一边说话,渐渐的也都有些有了些醉意,这话题也就敞开了。酒可以解忧,也可以让人变得大胆,没喝之前不敢说的话,喝了酒什么都敢说。
卓然说着说着,就说道变法上去了。看来他对变法的牢骚还着实不少,他又是一个嫉恶如仇的人。虽然新法在卓然眼中,根本不算什么恶事。但是在苏轼的眼中,却是祸国殃民的坏事,是不惜口舌加以批驳的恶事。言词也渐渐激烈起来,列出了新法种种的弊端,和种种祸害百姓的事实。
卓然并不是嘴巴上直接的开口骂人,而是言词程序有理有据,很多都有事实依据的。这些事实皆来自于他在各地的朋友书信中所说的场景,也有他在地方为官时了解到的。更多的是他在登闻鼓院当院判的时候,接待各地上访的群众了解到的。
到登闻鼓院来上访的鸣冤叫屈的这些人,其中相当一部分都是因为新法受到了不公平待遇。所以来告御状。
当然,登闻鼓院更多只是一个形式上的象征。真正这些案子能够到皇帝手里的寥寥无几。除非是哪些大臣有心而为之,借着登闻鼓闻这个渠道,借着百姓的口来想让皇帝知道一些事实。才会把这些东西传递到皇帝那去的。
卓然没有跟着他发牢骚,他也知道苏轼根本不需要一个跟着他发牢骚的人。他只需要一个听众,他有太多的心里话想说,又不可能一个人坐在屋子里自言自语,那他没有感觉了。必须找一个听众,而这个听众又要是信得过的。
因为他的很多话是针对朝政,是针对皇上鼎力支持的新法的。甚至在文字狱十分昌盛的古代,即便是文坛很昌盛的宋朝,也是免不了的要招来祸事的。
苏轼是当代文豪,又在朝堂为官多年,如何不知道祸从口出的浅显的道理。因此这才只叫了卓然一个人听他发牢骚。他知道卓然不会出卖他,是他父亲临终前再三叮嘱,说可以深交信得过的人。
一坛酒喝去了大半,卓然没有劝解。卓然知道,自己任何的劝解都只会分生两个人的关系,因为他已经听出,苏轼在心头对新法刻骨铭心的厌恶。这种厌恶并不是针对王安石,而是针对变法本身。更准确的说,不是变法的制度设计,而是变法的实施结果。
有些人初衷是好的,可是效果实施并不如人意。甚至相反,会招来别人的厌恶,即便是他的初衷是好的。即便这个人也是好的,现在苏轼就这样。
当他们把一坛酒喝去了大半,卓然眼见苏轼都有些醉眼迷离了。卓然听他牢骚发的差不多了,颠来倒去已经开始重复,于是开始想该如何劝解他,让他知道自己心头的想法,让他知道此行可能面临的可怕后果。
卓然还没想好如何开口,苏轼终于发现自己已经开始唠唠叨叨,终于停了下来。眯着一双醉眼瞧着卓然说道:“我废话连篇,说了半天了,也该你说说。我知道你不想掺和新党和旧党之间的这些纷争,甚至也从来没听过你任何只言片语对新法的评价。”
“我今天也不指望你对新法跟我一样臭骂一通,要不咱们就说说别的吧。说说兄弟情义,说说山水田园,江湖趣事心胸开阔些。不至于晚上做梦还梦到满腹牢骚。”
卓然便微微点点头,说道:“我还真有些想法想跟你说说。”
“你说临别赠言,让我好好干。不辜负官家的器重,不辜负湖州百姓期待,这些话都不用说了。不过我也知道你不会这么虚情假意说这些的。你听了我半天,现在才开口的话,一定是金玉良言。我会认真听,定牢牢的记在心中。”
卓然笑了笑说:“也算不得是什么金玉良言,只不过是一个建议。”
“你说,我洗耳恭听。”
“你这次到湖州去,一定会到任之后,上奏谢恩,感谢皇上对你的器重。对吧。”
“那是当然,任何官员到任都要做的,这是惯例。不过你让我不做这件事吗?”
卓然瞧着他说道:“如果我说是,你会答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