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节(2 / 2)

她现在才恍然发觉,就像是老太太那样在后宅活了一辈子的人,即便没有重生,也比她厉害得多。

因为老太太是靠着自己一路走到现今的,受过许多风雨和阻碍,才磨砺出如今完事通圆的能耐。

而她即便重生了,仍是小聪明和任性占多数,更多的还是前世养成的那些爱翘尾巴的坏习惯。

若是她上辈子也与老太太这样,早早入了后宅当主母,一辈子精打细算,交往人际,算计妯娌婆母,或许也不会很差的。

可是她的路不一样,几乎被宠得有些没有脑子了,就像是温水里养活的锦鲤,成天傻乎乎甩着尾巴游来游去,跳起来吃饵都懒得。

奚娴顿时有些苦闷起来,托着腮不知说甚么好,隔天与老太太相对坐着用点心的时候,才小心道:“祖母,我总觉得比起您,我的智慧实在微不足道,很多事都太力不从心,仿佛被人一眼便能看透。”

奚娴抿了抿玫瑰酥,温热香甜的玫瑰酱便被吸入舌尖,满口生香,水红饱满的唇边和腮边也沾上点心渣,只她还一味低眉顺眼的苦恼:“您能不能也教教我,带我多去瞧瞧人情事理,我可怕出洋相了。”

老太太倒是给她擦擦花猫脸,温和叹息道:“不懂也是好事,有福气的人可不必学这些。”

“你要知道,后天拥有的能耐,大多源于苦难和折磨,区别只是甘愿和被迫。若是命好,只想把这些当作傍身之技,又何必庸人自扰?”

奚娴摇摇头,垂眸道:“孙女儿没有那样的好命,故而不敢松懈,时时刻刻不敢忘记自己的身份。”

老太太笑着摇头,慈和叹惋道:“等那一天罢,天若欲要你为人所欺,必当给予你反抗的武器,只是心性的区别,才造就了结果的不同,我老了,羡慕你这样青春正当年,洁白得像是栀子的小姑娘。”

“娴娴,你只需要保持这样,祖母便很欢喜了。”

奚娴不知怎么说。

难道在别人眼里,她又傻又甜么?

不仅嫡姐不拿她当回事,祖母也是一样的,但她总觉得自己攀咬起人来也是很凶很坏的,只是他们都没有体会过罢了。

这么一想,奚娴便又有些愧疚,她坏得都滴水了,老太太还觉得她纯洁,实在是对不住的,于是又有点脸红,被看得连脖子都红了。

老太太吃了一口茶,掩盖住笑意,整肃淡淡道:“从明日起,你便随张嬷嬷一道练规矩,你从前的规矩很是可以了,现下只消再过几遍,细节处亦不能马虎,大约三五日功夫,你得抓紧,七日后肃国公府便有一场大宴,到时我领你一道去贺寿,可不能给奚家丢了面子。”

奚娴的规矩是好的,只是行礼做事都有点软绵绵的,不是很经心。

奚娴听得晕乎乎的,又放下茶杯,软和点头道:“我晓得了,祖母。”

老太太有点头疼。

说实话,她头一次见到这样的小闺女,讲话做事都温吞软绵得很,动不动就要脸红脖子红,长着娇花一样精致的脸,却总是怯怯不自信,见了可亲的人就粘乎乎的一团和气。

最叫人头疼的是,一大把年纪了,她竟还挺喜欢被粘着。

因为奚娴的粘人并不叫人烦闷,只是觉得身后有一条小尾巴,短短圆圆的,软绒绒像是街边的棉花糖,与她讲话都是甜滋滋的。

小姑娘胡思乱想的本事倒是很厉害,不难看出她心里的小九九不少。

但毕竟,不是太子殿下的许诺,奚老太太也不会这么着紧。

而那位尊贵的殿下,预料到奚老太太会严格教导孙女,提前制止了这样的事。

他似乎更想让奚娴过得单纯一些,是以不必言说,老太太也明白了那位殿下,对娴娴隐晦深沉的情感,是偏执掌控,亦是钟情若许。

如果一切顺利,或许奚家会出一位皇后。

那可是光耀门楣的事情。

第19章

奚娴是全然不知这些,她每天只忧愁怎么嫁出去。

老太太待她好,她便很是相信老太太,甚至盘算着冬天之前要为老太太再做一双鞋,里头铺了厚实的棉花,一定十分暖和。

奚周氏使人教她的规矩都较为繁琐,奚娴也不是没学过,上辈子她在宫里,如何也不能礼数不全的惹人笑话,但只是时间久了,忘了的七七八八。

只是像奚娴这样才被接进府里没两年的外室女,在礼仪方面能有如此程度,就连奚老太太都觉得很是不错。

学了两日,这一跪一立,端茶斟酒请安,认真起来便很有气度,比起宫里的娘娘也不差甚么了。

老太太倒是有些惊讶,转而便深感欣慰。

奚娴安分着,却也没忘了嫡姐,她这两日一向惦念着嫡姐待她们母女的恩德,还有嫡姐的身份,总是于情于理不讨好也得讨好着,于是终偶得了空闲,便想着能给嫡姐做些点心。

那是她上辈子给皇帝做的点心,却不知嫡姐用着合不合适。

嫡姐如今闭门不出,听闻请了庙里高僧辨证经文佛理。奚家嫡长女痴迷佛道,这样的事整个长安的贵妇人皆有所耳闻,即便奚衡将来出家去,也无人会觉得奇怪。

只是奚家人态度听凭,可见奚衡这个嫡长女在奚家地位之高,就连老太太也不太管嫡姐。

奚娴与老太太提起嫡姐时,老太太总是笑,顶多便是道一句:“人各有命,你姐姐喜欢,便随着他去。”

奚娴更加肯定了嫡姐身份不一般。

而前世争锋相对的五姐奚娆,在这段日子以来一直表现得很乖觉,几乎毫无动静,这倒是令奚娴大感放松,毕竟谁也不爱总是与膈应的人见面说话,绵里藏针,那该多累啊。

奚娆已经为她的坏心思得到了惩罚,嫡姐说的话从来作数,要她穿着藏了针的衣裳抄经书,便没有宽和的意思,当中的痛楚和煎熬不说也罢。

奚娴前两日在花园里见她,倒是消瘦许多,默默低了头与她擦肩而过,话也不说一句。

奚娴转头看着奚娆的背影,也只是略歪了头,心里没甚么后悔的。

奚娆的手段不高,奚娴为了陷害她的反击,自然也差不离,两人半斤八两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