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娴却忽然笑起来:“宝宝踢我了。”
可是她又不开心了,轻轻哼一声道:“你走开,我不要见你。”
陆宗珩把她抱起来,奚娴的唇瓣动了动,反手就打了他一个响亮的巴掌,捏着他的鼻梁微道:“我不想看见你。你走开。”
她最讨厌被利用了,无论是什么样的原因,即便她做错了又怎样?
他就应该永远原谅她,并且永远永远把她捧在掌心才是。
面对毫不相干的人,奚娴不喜欢,把别的女人排挤下去,她也不喜欢。她察觉到不对劲了,因为来到了宫里的话,或许她想要回去也很难,想要做些甚么更难。
就像是被剪了爪子的兽类,奚娴再也无法做更多的事情。
尽管她也无法确定,自己到底还能做多少事。当她回想起上辈子的事体,就像是看见了一张残破不全的网,它盖不住鱼儿,也无法满足自己。
她想起似乎很久以前,嫡姐曾经捏着她的手指,触碰她的胸襟,耐心告诉她:“如果不解决这里的问题,没有人可以幸福。”
她用冷淡而平静的神情询问奚娴:“你应当不愿害人的,对么?”
“但有时控制不住。很遗憾,我可以理解,却无法苟同。”
奚娴的长发披散下来,双腿弯曲交叠着,只是轻轻说了一句:“假如我愿意。”
她抬起头,无法忘记那一瞬间嫡姐脸上略带错愕的神情。
奚娴天真细弱道:“我愿意伤害别人,也不会停止做这样的事。”
嫡姐冷冷看着她,终究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直到很久以后,奚娴再也没有等到她。
这是他们的谈判又一次宣告终止,理由是奚娴的过于诚实。
但其实对于她来说,天性里的邪恶和无所顾忌,几乎令她对所有人说谎。
有目的的谎言,亦或是毫无目的的谎言,这些她都说过,只是从来不想讲实话而已。
但是对于那个人,奚娴很想说真话,她不想骗“她”。
陆宗珩把她抱回寝殿,奚娴还趴在他怀里,粘着不肯走,又小声道:“你为什么把我接回来呀?”
她看上去小心翼翼,浓长的眼睫覆盖在深色的瞳孔上,语气软糯而清浅。
男人为她将碎发挂在耳边,温柔道:“因为你是朕的妻子,无论如何都要温柔呵护,不是你说的么?”
奚娴有些感动的看着他,眼里流转着泪水,两人的唇触碰在一起,却发现彼此都格外冰冷。
他们交换了一个冰冷的吻,又情意绵绵靠在一起,假如忽略奚娴极端用力的手指。
分开时,他发现自己的手臂又被掐得青紫,而怀孕的姑娘却抱着被子缩在一旁,就像是某种可怜兮兮的小动物,无辜的瞧着他,一双大眼睛被双手遮住,只余纤细的指缝透着光。
他微笑一下,身后被重重扔了两个引枕,而他慢条斯理整理了袖口后,离开了奚娴的寝殿。
奚娴微微松了口气,伸手探入自己的衣襟,捏出了一把刀刃。上头裹着一团棉絮,被塞在她的诃子里,而原本那把漂亮的宝石匕首还乖巧躺在她的妆奁里。
她把玩着银光粼粼的刀刃,慢慢思虑着接下来该怎么做。
照常理,她这时候不该再忍耐了,怎样也该把那群人召来才对。可是她偏偏有些犹豫。
不是因为怕陆宗珩失望。
只是因为过了那么多年,那些人杳无音讯,奚娴不知道他们到底是被陆宗珩杀光了,还是流散入了民间。
她把刀刃卷起来,继续藏在诃子里,眼眸慢慢暗沉下来。自从她想起一些事情,倒是很久都没有开心的时候了。
因为记忆的回流,带回了一些独特的喜好。原本平静到朴素的生活根本不能令她感到满足。
奚娴的手指摩挲着丝质的床单,她有些恍惚的喘息起来,眼睛微微湿润着,却忽然听到有人推门的声音。
她忽然支起身段,却看见有个女人站在很远的地方,穿着广袖的白衣,而漆黑的长发披散在脑后,眼眸沉静而清冷。只是和从前不同的是,女人并没有倨傲的样子,看着她的眼神反倒显出一点随和来。
奚娴有些惊讶,抱了膝盖起身,揽着被子不知说甚么。
她小声询问道:“你做什么?”
女人的嗓音中性而冷淡,和奚娴说话的时候却独有一种温柔:“朕知道,你不开心。所以这样的话,你或许会欣喜。”
奚娴慢慢抚着肚子,歪着脑袋笑起来:“嗯,我最喜欢这样的您了。最喜欢姐姐。”
奚娴百无聊赖的张开手臂,雀跃的眉开眼笑,从床上跳下去的瞬间,却被女人一把揽住腰肢。
女人打了两下屁股,冷冷道:“你跳什么?很好玩?”
宫里的床榻都较高,奚娴的脚踝纤细而脆弱,看上去随便乱跳的话,很容易就能折断了。
奚娴仰头亲亲她的薄唇,小声撒娇道:“你一定会接住我的嘛。”
女人垂眸看她,才发现奚娴就像是个吃了糖的孩子,眼里陡然盛着星光。
她忽然发现,奚娴是真的很喜欢身为女人的自己,迷恋的,依赖的,眷恋的,即便吵架都不舍得动手,不像是她对着皇帝,只要不开心就能打耳光,就能随手掐出几道青紫色。
她并不想追究奚娴这样心思和心理的成因在何,但却由衷的知晓,或许是因为身为男人的自己,曾经伤害她太多,又辜负了奚娴难得的美德,所以令她她失望,更难以相信,抱着消极的心态处理那些感情。
可是身为女人却不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