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解的看着张伯,不免有些摸不着头脑。
张伯看她一眼,呵呵笑了笑:“你听我的就是。我侍奉王爷这么些年,不说每次都能揣测到王爷的心思,可这次,我不会失算的。你瞧瞧,傅姜氏入京这都几日了,除了那一日王爷给老爷去请安,顺带着见了傅姜氏一眼,王爷可还曾给过傅姜氏体面。你要知道,咱这镇北王府,处处都是外头人的眼线,这些年能屹立不倒,那便是府邸发生什么事儿,王爷都会第一个知道。那些暗卫可不是吃白饭的,所以,且由她们折腾去吧,指不定,王爷就想看她自个儿作死呢。”
楚夫人到底也不是无知妇人,听着这些话,她心中多少琢磨出了些什么。
张伯见她都听进去了,也不免多几句嘴:“不日王妃就要过门了,你也瞧见新房那边的置办了,王爷何时费过这些心思。所以啊,这府邸的女主人,只有一位,那边是王妃。这个,你且得记住了。莫要搞混了。”
楚夫人点点头:“你说的在理。我这就去新房那边看看,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这些年,府邸的美人也有不少,却没见王爷幸过谁,如今这肯花这番心思,可见是真心待王妃的。”
这边,楚夫人有张伯暗中提点,傅姜氏那边,却是早已经踏上了作死的路。
初入京,傅姜氏简直是被京城的繁华给闪瞎眼了。这虽碍着规矩,她和女儿还没能亲自往外面去看一看,可外头人送来的衣服,首饰,字画,光是这些孝敬的东西,就已经让她合不拢嘴了。
像是什么东西突然挑拨的她心中痒痒的,她从未有过如此高高在上的感觉。
看她兴奋的样子,傅瑶深吸一口气,忍不住抓着她的手,一字一顿道:“母亲,您这是做什么?这些东西,瞧着虽好,可我们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您眼皮子怎的能如此浅。那日您还说女儿呢,怎么回过头来,反倒得我来提点您了。”
和傅姜氏一样,傅瑶自然也是兴奋的。可她觉得,不能让人看低了去。京城人惯会迎高踩低,如此,她们娘俩更应该端着些,才不至于被人暗地里戳脊梁骨。
傅姜氏闻言,终于是放下了手中的羊脂玉镯子,不过眼睛,却还是满满的兴奋。
“瞧,这羊脂玉镯子和那金镶玉葫芦,还有那立鹤青瓷壶,都是郑国公夫人差人送来的。可见,这郑家姑娘,确实是个讨人喜的。”
这番一对比,傅姜氏不由得便提及了自个儿那未过门的儿媳妇。
“所以说啊,外头那些流言蜚语都不是空穴来风。那位,不就仗着自个儿是郡主之尊,才如此目中无人?这怎么说,我们都入京有几日了,她已和王爷有了婚约,即便待嫁闺阁,也该懂些礼数的。”
看她一副暗恼的样子,傅瑶不由也微微蹙了眉头。
可面上,却还是说了些劝慰的话:“娘,你这话可也只能在女儿面前嘀咕的,纵是爹爹,您也不敢说的。我们傅家,确实是算不得京城的显贵,若没有二哥,我们在哪个犄角旮旯还不一定呢。更没有眼前这不知哪家的讨好了。”
“嫂嫂毕竟是郡主之尊,您纵然心中有什么,也千万不敢让二哥知晓了。女儿知道您想立规矩,可嫂嫂不同于一般的女子,您想让她做小伏低,每日用膳时在旁布菜,这些,您还是别想了。嫂嫂自小被高宁大长公主娇养,自然是气性大的很。您若是故意为难嫂嫂,二哥那里,少不得和您生了嫌隙。”
听着她这些话,傅姜氏真是有些哭笑不得,她勾勾唇角,恨铁不成钢道:“你呀,娘在你眼里,就如此愚笨。娘亲晓得厉害的,只是这杀人,何须自己动手。你不见郑家那位姑娘,这会儿已经巴巴的来给娘亲献殷勤了吗?还有府邸潇湘阁那些美人,这几日不也嚷嚷着要过来给娘亲请安。如此,娘亲何愁找不到帮手。”
傅瑶被傅姜氏的话差点惊得愣在那里,她紧紧攥着手中的帕子,忍不住回味着娘亲这些话,半晌,她暗暗感慨道:“母亲这招实在是高明。是女儿瞎操心呢。”
傅姜氏拍拍她的手:“你呀,还未出阁,思虑不周也不算什么。你且记住,那清溪郡主即便出身再尊贵,再显赫,咱也不能在她面前低了身份,知道吗?你的日子还长着呢,这几日想要我出去吃茶赏花的帖子已经有不少了,如此,我们更是不能自个儿先让人看低了去。”
☆、第116章 信笺
傅家人入京,关于傅姜氏的传闻, 多少也传了些到许姝耳中。
强忍着心中的笑意, 她拿起案桌上的茶盏,轻抿一口。
一旁, 琥珀却急了:“郡主,奴婢说句僭越的话, 这傅姜氏看上去似乎颇有野心,那傅家姑娘, 也像个安分的。这才入京, 就急急的挤破脑袋往上流圈子里蹿,这到底存着什么心思呢。”
闻言, 许姝噗嗤一笑:“你觉得王爷是什么样的人?”
突如其来的话让琥珀微微怔了怔, 半晌, 她突然琢磨出了些什么, 喃喃自语道:“郡主的意思,难道是……”
话还未说完, 许姝轻轻点了点头,“这傅姜氏是王爷的继母,若她只是一个乡下来的普通的妇人,即便是初入京不懂规矩, 闹了些笑话,也没什么。可她眼下这急不可耐的样子,却再不能说无伤大雅了。王爷不时瞎子,傅姜氏膝下唯有傅瑶一个女儿, 你觉得王爷这几日都未插手此事,难道真的只是不得不给傅姜氏脸面?”
琥珀听着,心中那块石头终于是落了下来,可想到郡主不日就要大婚,这节骨眼儿上,郑家那位侧妃又暗中往傅姜氏母女哪里送东西,这日后,指不定闹出多少麻烦事儿来呢。郡主素来讨厌这些琐碎之事,入门之后,免不了头痛呢。
如琥珀所忧心的那般,许姝确实是不喜欢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尤其是那傅姜氏看上去根本就是无脑之人,这样的人,她根本不屑和她动手。
这样愚蠢之人,许姝其实见过不少。远的不说,就说几日前入宫选秀的蕙姐儿。那日庄子上传来宝夕那丫头突然病逝的消息时,她虽觉得意外,却也不会真的把一个丫鬟放在心上。直到几日之后,听闻庄子上多半的奴才都被老夫人暗中吩咐遣出了京城,她才真正印证了心中的揣测。
孟姨娘之死,果真和许蕙脱不了干系。
不过,她并未因为此事,去和许老夫人对峙。她多少也有些明白许老夫人的深意。许老夫人既然动手瞒下此事,那对于蕙姐儿,怕是已经失望透顶了。或许出于这些年的祖孙情谊,她最终还是保了许蕙。可更多的,许姝觉得是为了许府的名声。这弑母之罪若是被捅出去,纵是爹爹在朝中,也免不了受些流言蜚语的攻击。
也不知道许老夫人看着自己自小娇养着的孙女,会是什么心情呢?为了一己之私,连亲生母亲都能下毒手,这换做是谁,都会忍不住后背发凉吧。
让许姝意外的是,就在许蕙入宫的隔日,曲嬷嬷竟然带来了整整十个箱笼。
许姝知道因为母亲的缘故,许老夫人素来不喜欢她。可能在她心里,觉得因为她的存在,才让她想起当年母亲和爹爹的那桩孽缘。这次,许姝和傅祈钰大婚,嫁妆,都是爹爹亲自置办的。当然,对于嫁妆,许姝并不需要发愁,这除了许府,外祖母那边,也早就张罗好了。
只许老夫人一直都未表态,这虽是公中的开支,可许老夫人多少该那些体己表表自己的慈爱的。
许姝原没指望许老夫人突然对她改了态度,加之上次在荣春院那么一闹腾,她和许老夫人,怕是再无祖孙之情的。她着实没想到,许老夫人会突然改了主意,如此抬举自己。
琥珀和香凝也都傻了。
“郡主,这里面有些东西,可都是老夫人的压箱底,就是大小姐出嫁那年,老夫人都没舍得拿出来呢。”
许姝当然知道这些话都是曲嬷嬷自个儿的意思,不过想到许老夫人既然肯示弱,她也没再端着:“那请嬷嬷传句话给祖母,姝儿谢祖母抬爱。”
这眼瞅着就要到了大婚之日,许老夫人却和郡主置起气来,其实这些日子,阖府上下,多少还是有些流言蜚语。这毕竟是圣上指婚,何况又有高宁大长公主殿下在,这若传到高宁大长公主耳中,可是犯忌讳的。
曲嬷嬷这揪着的心这会儿终于是放了下来。尤其听着许姝这话,她突地感觉眼圈都红了:“郡主,奴婢铄绝僭越的话,您也别怪老夫人。老夫人,之前只是一时半会有些没转过弯来。其实,老夫人又何尝不伤心。二老爷为了郡主之事,这除了每日的晨昏定省,竟已经有些日子没陪着老夫人用膳了。”
不知为什么,听着这话,许姝也忍不住有些感伤。
顿了顿,她哽咽道:“嬷嬷放心吧,等瞅着空,我会和爹爹往祖母那里一同用膳的。”
许姝这人向来都不是记仇的性子,何况,有些事情,确实没有真正的对错。尤其是重活一世,她更是知道,亲人是她最在意的。她不想让爹爹夹在中间为难。
那晚,许姝和许晟阳就往荣春院去了,看得出,许老夫人格外的高兴。看着许姝的目光,也笑眯眯的。
虽没和许蕙在时那般,亲昵自在,可许姝知道,老夫人是真的接纳了她这个孙女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