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丧事可大可小,按照位分便小,按照生了孩子便大。
若是太子妃为她办理后事必然会按照位分办理,更何况太子妃心中有鬼,当然是早葬了早利索。可太子回来就一定会大办。
萧侧妃急不可耐,关键是不仅是急,总是莫名的很心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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萋萋的尸首被停放在距孪秀宫不远的青花堂。她躺在一张板床上,从头到脚盖着一张白布,那床四周帷幔相罩,其前停放着一口华贵而高大的棺材。
灵堂之中烛火微摇,十多名宫女身穿素衣,静立殿中守灵。
颜绍在永宁殿中,坐在桌前,“哗哗”地倒了一杯酒,端起一饮而尽。
他斜身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单手扶着额头,剑眉微微蹙起,长睫如扇般打开,但却眯起了眼睛。
苏萋萋已经死了六天了。颜绍自回了宫之后便几乎没怎么睡过。
他倒是想睡,但就是睡不着。就算是睡着了也很快地便会醒来。眼见明日苏萋萋便要入殓下葬,颜绍每每想起,心中都有一种难以形容的异样之感,一阵一阵地发堵。这种感觉他似乎从未有过,也极其不喜欢。
好像小时候一次弄丢了他父皇亲手给他做的那个弹弓时的失落感,但又不一样。
当时他哭了,后来他父皇又给他重新做了一个,然后他便又笑了。那种失落,难过的感觉也便随之消散了。
但是现在,谁能把那个女人还给他?
谁能让那个女人醒过来?
他很想亲亲她,抱抱她,看看她,听她说说话。
她胆子那么小,他说一句话她都要害怕,他不准她死,她怎么就敢死了呢?
颜绍不知不觉地便缓缓地起了身,更是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那停放这苏萋萋尸体的灵堂。
秋初,树叶渐黄,几片叶子随风飘零而下,夕阳的余晖撒在垂柳上,越过殿门,在地上投射出道道影子,随风慢慢的摆动。
床上的纱幔亦是微微动着。
男人来到床边,隔着时而飘动的轻纱,瞧着白布相盖,躺在床上的少女安宁的模样……
过了明天,便是这样的她也再也看不到了……
喉咙一哽,但觉鼻子有些酸,他摇头,哑然而笑,眼前视线竟然有点朦胧。
荒唐……
颜绍舒了口气,抬步出了那灵堂,而后大步,径直出了东宫。
他走的很快,但毫无目标,只道想往哪走便往哪走,然还没走出多远,却霍然看到了一个颇为熟悉的身影。
颜绍渐缓了脚步,双眸微眯。
那人一身墨蓝色官服,袖口和衣领处露着雪白的里衣,长得眉清目秀,正是新科状元,魏家五公子魏央。
那翰林院正在前宫偏东,确实离东宫颇近。
那魏央所停之处,不是离宫方向,而是向着东宫方向走了一段。
虽然不长,但他一步也不该走。
魏央当然知道一步也不该走,就是连看也不该向那边看。但他没控制住。
六天了。
他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困境逼得萋萋要那“七日断魂散“,走如此艰险和如此极端之路。
但他知道她必是面临了绝境。
就像那时她将夺回的她姐姐的嫁妆深夜放到了那口棺材中一样。
她太柔弱,但她很坚强。他相信她。只要是她要他做的,无论是什么,无论多困难,他都会去做,亦会尽全力如她如愿,不让她失望……
六日前,东宫之中传出她诞下龙凤胎的消息,随之她死去的噩耗也来了。
魏央相信她。她聪明,坚强。她一定是自己服了那“七日断魂散“制造假象保命,而不是他杀,不是真的死了!
他相信她。她一定还活着!
魏央心乱如麻,六日来心始终提着。这日也不知怎地双腿不受控制地向东宫方向走了一段。
当然他自是没想到能在此看到太子,太子也决无来翰林院的理由。
颜绍瞧见了他,双眸微微一眯,走了过来。
“臣魏央拜见太子殿下。“
颜绍没说话,围着他走了一圈,停在了他的背后,淡淡地道:“那日寺庙,是巧合还是相约?“
第六十二章
魏央闻言心一抖。他以为太子会问他为何朝东宫方向去, 没想到太子竟然重提了旧事。
毕竟关于此事, 那日太子绑了他回去,关了他五天,都未曾问过他一句话。
如今怎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