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景帝冷冷道,“你为何不早告诉朕?”若是他早知道铁王要在佛陀寺行刺于他,自然不会再去听经,如果不是紫凝和离儿赶去的及时,说不定他已经丧命,也难怪他会如此生气。
“妾身不、不敢,”娥贵嫔哭得好不绝望,“妾身弟弟的命还在铁王手上,妾身不敢告诉皇上,所以……”
“原来如此,”紫凝忽地插进话来,“皇上,娘娘也是用心良苦,紫凝佩服。”
“哦?”宣景帝转向她,脸色瞬间就缓和了许多,“此话怎讲?”
“不可否认,娘娘瞒着皇上铁王之事,是她的不对,”紫凝坦然解释道,“可娘娘也是为亲情所羁绊,别无选择,于理不合,于情却可以原谅,”她看向娥贵嫔,“娘娘不敢不听铁王的话,又不忍心皇上受到伤害,才两次不顾一切替皇上挡剑,对吗?”
娥贵嫔啜泣着,“妾身罪该万死……”
宣景帝显然也是这时候才想通此中关上,心中的怒气瞬间消了大半,“娥儿,你怎么这样傻!你完全可以将事情告诉朕,朕难道还会弃你和你弟弟不郁不成,何必以身犯险!”
“妾身只是一介弱女子,铁王却是皇上的弟弟,妾身人微言轻,若贸然指证铁王,皇上怎可能相信!”娥贵嫔低头不敢看宣景帝,哭得嗓子都哑了,“可是、可是妾身绝不想皇上受到半分伤害,所以、所以才暗中让人通知魅王殿下跟王妃,请他们来保护皇上……”
“什么?”宣景帝大为意外,“那张字条是你写的?”枉他还一直为此事心神不宁,原来是娥贵嫔所为。
“是,”娥贵嫔面露羞愧之色,“妾身知道魅王殿下武功卓绝,王妃更是医术过人,若万一皇上有什么事,他二人必能保皇上无忧,但……”
“但娘娘又不想让人知道,此事是你所为,以免铁王事后伤害令弟,所以才故意扭曲了字迹,对吗?”紫凝接过话来,目露赞赏之色,“娘娘倒是机灵,不过,此法终究还是太过冒险了。”
一边说,她一边注意着宣景帝的反应,见他已经没有了生气的迹象,暗舒一口气:成了。
“王妃聪慧,妾身惭愧!是妾身故意以左手写成,再托人悄悄将纸条送进魅王府去,”娥贵嫔又快要哭了,“皇上,妾身自知死罪,不敢求皇上饶恕,请皇上放过妾身的弟弟,妾身死而无憾!”
“罢了,”宣景帝已明白前因后果,也并没有怪罪娥贵嫔的意思,可他受了这么大的欺骗,哪那么容易消气,板着脸道,“此事朕会详加查证,娥儿,你既然向朕要责罚,那就养好身子,再来领罚吧。朕还有国事要处理,先回太极殿了。”
“恭送皇上!”
不大会儿,怀薇在门口道,“王妃,娘娘,皇上已去远。”
“呼……”娥贵嫔呼出一口气,半是因为恐惧,半是因为伤重,浑身已经被冷汗湿透,虚弱地问,“王妃,妾身方才可有什么纰漏吗?”
方才紫凝已经向她言明,除非将铁王置于死地,否则他若寻思过来,必定会寻机报复,他们都会受到连累。而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要抢在铁王之前,将事情说出来,否则到时候铁王一定会指证娥贵嫔与他合谋,她将百口莫辩。
这法子虽然太过冒险,却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唯一法子,何况事情原本就是紫凝一手策划,形势其实是向着娥贵嫔一边倒,只要先取信于宣景帝,她就不会输。
紫凝点头道,“很好,娘娘只管放心,这些原本就是事实,就算皇上查证,也不会有差错,皇上只是一时拧不过个弯,不会有事。”
娥贵嫔点头,感激地道,“此番若不是王妃,妾身也许要一辈子受铁王控制,如今妾身和弟弟得保平安,都是王妃恩德无双,大恩不言谢,日后王妃若有用得着妾身之处,妾身万死不辞!”
“娘娘言重了,”紫凝淡然一笑,“你我各取所需,谈不上什么恩德,就当交个朋友,总是好的。”
娥贵嫔对她豪爽和不拘小节的性子已经习惯,闻言一笑道,“好。”
果然不出紫凝所料,铁王在天牢中大呼小叫,直说自己冤枉,还硬是要将娥贵嫔拖下水,反正宣景帝已经不会相信自己,那他死也要拉上个垫背的。
然令他想不到的是,紫凝处处料敌在先,让娥贵嫔先一步向宣景帝坦白,何况她救皇上是不争的事实,受铁王钳制也勿庸置疑,宣景帝还如何会再相信他的话!
于是,不意外的,铁王到底还是以叛上作乱、行刺国君的罪名被处以极刑,府上众人流放三千里,终身不得回京。落到这般下场,铁王纵使心有不甘,也只能徒叹奈何。
消息传到魅王府,紫凝却并未表现得怎样欣喜,淡然道,“自作孽,不可活,这样的结果也还是便宜他了。”
“是,小姐,谁让铁王要打秦戈和沈娘的主意,”夕月也忿忿道,“对了,小姐,哥哥方才回来时,说查到铁王跟地狱门的人暗中有来往。”
“哦?”紫凝下意识地看一眼一边兴高采烈吃点心的秦戈,倒是很意外这一点,“这么说来,铁王命人杀秦戈,并不仅仅是为了对付我跟夜离?”
想想又不可能,如果铁王真知道秦戈的身份,断不可能不在这上面作文章——毕竟天下人都耻于跟地狱门这样的歪门邪道为伍,铁王为了自己活命,也必会在宣景帝面前就此搬弄是非。
“这个,哥哥倒没有说,哦,他还说卫瑾传回来消息,铁王的家人一出京,就被几名神秘黑衣人接走,他怀疑是地狱门的人,一路跟踪去了。”
夕月说这话时,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主子的脸色,思量着她该生气了。
果然,紫凝脸色一冷,“谁准他自做主张的?”地狱门那是好惹的吗,卫瑾这小子,居然不声不响就去跟踪,万一出事怎么办?
“小姐息怒!”夕月暗暗吐舌,“卫瑾跟踪的本事是属下们等当中最高的,不会有事。”
紫凝冷哼一声,话虽如此,她还是不放心。看来这段时间她忙于宫中事,对他们疏于管教,就一个个都忘了她的规矩森严,得找个机会给他们上上螺丝才行。
气氛正凝滞时,君夜离走了过来,笑道,“紫凝,谁又惹你生气了,脸色这么难看?”
夕月暗暗松一口气:现在也就姑爷能压制小姐一二,并用有法子哄她开心了,不然自个儿还真不知道怎么回话。
“没什么,”紫凝管教下属从不会假手于人,绕开话题,“朝中情形如何?臣下和皇室中人对铁王被杀可有微词吗?”
“有是有,不过无妨,”君夜离挑了挑眉,“铁王平素并不格外与什么人亲近,被他拉拢之人倒是不少。不过树倒猢狲散,成不了气候。”
“那就好,”紫凝点头,“皇上原本不想手足相残,想来也担心此事,过一阵子,应该就会平静下去。”
当然,还会有别的事情发生就对了。有句话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同样的,有皇宫的地方,怎么可能没有争斗,这一切永远都没有停止的时候。
君夜离耸耸肩膀,不置可否,“父皇派人来请你入宫,替娥贵嫔看伤,人就在门外。”
说起来娥贵嫔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伤势也大为减轻,宫中御医就完全能够医治得了她。可宣景帝却是摆明了除了她谁都不相信,坚持要她替娥贵嫔换药治伤,这让宫中那帮御医老头情何以堪。
紫凝抚了抚额心:她最近与娥贵嫔走太近,相信宫中已有流言传出,宣景帝还不肯罢手,这是非要给她树敌不可吗?
“你是我的王妃,谁敢打你主意,”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君夜离揽住她肩膀,“啾”在她唇角吻了一下,“就连父皇都不行!紫凝,你且放心去,天塌下来为夫替你担着!”
“别闹了你,秦戈还在!”紫凝好气又好笑,被他这么一说,她怎么觉得自己像杨贵妃?不过话说回来,宣景帝对她的态度,还真是奇怪呢……
“紫凝!紫凝!”听到被叫,秦戈高兴地凑上去,“我也要亲亲!”
君夜离果断一巴掌按到他脸上,怒声道,“不准!回屋亲帎头去!”
“……”紫凝无力地起身,决定不理这两个有时候智商差不多的家伙,“夕月,帮我更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