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夜离眼神一变,横移一步,握紧了紫凝的手:父皇又想起那个人了吗?
“像谁?”紫凝目光清冷,追问一句,“皇上是不是觉得,我长得很像一个人,那个人是谁?你还记得她多少事?”
宣景帝自然不知道,刚刚只是盯着紫凝的眼睛看的久了点,就中了她的“勾魂夺魄”之术,此时他脑中一片空白,唯有眼前不断闪现着一些零碎而杂乱的画面,无数的人影穿梭来去,令他生出一种莫名的痛苦感,然在这如许多的面孔当中,唯有一张绝美的脸无比清晰,渐渐在他眼前放大,竟是如真实存在一般,让他狂喜!
“像……真像……仙女,真的是你吗……”宣景帝向着不知名的方向伸出手,“你回来了……”
君夜离看出不对,心中一急,低声道,“紫凝?”父皇本就思念那个人成痴,再这样一被引导,很容易失了心智的,紫凝这一手,也太冒险了!
紫凝收功,低声道,“放心,我心中有数,不会伤到皇上的。”不过看起来,宣景帝对那个心心念念的意中人,知道的真是不多,从他这里是问不出什么了。
君夜离松一口气,哭笑不得:紫凝做事全凭自己喜好,还真是不顾后果,他又不忍心说她,这是要考验他的耐心还是怎么的。
宣景帝失神了一阵,才算回过神来,脸容有些疲惫,“……罢了,此事休要再提,海角小楼之事,朕以后都不想再听到,你们下去吧。”
“儿臣告退。”
“等等,”宣景帝忽又想起什么,眼神诡异,“紫凝,朕知道你本事过人,不过皇宫不比外面,你若是锋芒太露,非你之福。”
紫凝略一沉吟,淡然一笑,“我明白,多谢皇上提点。”
“去吧。”
出了正阳殿,君夜离才一张口,紫凝就打断他的话,“我知道你是怨我不该向皇上施‘勾魂夺魄’之术,不过我一天不查明自己的身世,总是觉得心里不妥贴,而且我知道那是你父皇,不管怎么样都不会伤他,你不必担心。”
“我当然信你,”君夜离揽过她,亲亲热热地道,“我方才不是没想到你会突然对父皇下手么(这话说的),不过从父皇的反应来看,他知道的并不多,你只怕是要失望了。”
正是如此。紫凝点头,“我总觉得自己是解开所有一切的关键,可若不解开所有一切,我的身份来历根本无从查起,也不知道是哪个,布下好大一个圈,我身陷其中,怎么都转不出来了。”
君夜离哑然:紫凝这么说,还真是好形象……“话说回来,海角小楼一向神秘莫测,你是如何成了天上公子的徒弟的?”
“上辈子的缘分吧,”说起过往,紫凝眼神突然锐利,“当初我被两个姐姐所害,摔下悬崖时侥幸未死,被师父其中一个弟子,也就是我的师兄所救,之后才知道,他带我回去的地方,是海角小楼。”
那时候她毁容毁目,摔下悬崖时又断手断脚,整个人就像个被拆散了的木偶一样,哪里想到,还能够活下来。
事实上前一世的“北堂紫凝”的确已经死了,“水银”的灵魂穿越到她身上,她才得以重生而已。师父不遗余力地将她治好,恢复眼睛和容貌,更是将一身所学倾囊相授,之后还将楼主的位置让给她做,对她可谓恩深似海,她三辈子也报答不完的。
“天上公子为何不再继续做楼主?”君夜离对此颇为好奇,“枉我之前还一直以为,神医金铃就是天上公子呢,没想到是你。”
紫凝略一犹豫,还是说了出来,“因为师父早在十几年前就得了重病,医术虽在,身体却越来越虚弱,已不堪奔波之苦。”既然要救人,就肯定是要四处去的,师父这些年咳得越来越厉害,呕血更是经常,她虽离开海角小楼,回大月国报仇,却时常牵挂着师父,也真想回去看看。
“哦?”君夜离大为意外,“天上公子病了?怎么会?”他不是神一般的存在吗,还会病到连走路都发愁的发步,真是他没有想到的。
紫凝白了他一眼,“师父再厉害,也是肉体凡胎,怎么不会生病?事实上我一路行医,借机寻找冰蚕珠魄等物,就是为了替师父治病所用。”
“原来如此!”君夜离恍然大悟,他就说嘛,紫凝并非那种为了宝物而大费周章之人,果然有内情!“天上公子到底生了什么病,还需要什么吗?”
紫凝皱眉,脸露难色,“具体状况我也不好妄言,不过据师父所说,十几年前他与人交手时受伤,外伤痊愈之后,就留下咳嗽、胸痛的病根,他自行医治,时好时坏,又查不出具体病因,很是奇怪。”
“咳嗽胸痛?”君夜离虽不是医者,也总是有些常识的,“那是肺疾了?”
紫凝面色稍缓,给他一个“算你厉害”的眼神,“定然是的,据我判断,师父应该是被什么东西侵入左边肺叶,逗留不去,所以久治难愈,他左边肺叶已几乎全都坏掉了,近年来师父咳血越来越严重,已不能再拖,要救师父的命,就要把坏掉的肺叶切除掉。”
“切除?!”脑中现出某种画面,君夜离这位号称“战神”的大男人也不禁打了个冷颤,一阵恶寒,“可以吗?会不会……有什么意外?”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他们可是连头发都不敢轻易损毁的,这生生切掉一边的肺叶,人还有命吗?
紫凝哂然,君夜离是不知道,在现代社会,器官全部或大部切除手术根本就不新鲜,连器官移植都不在话下,更何如前者。不过在西池国,终究是缺乏太多条件,未知因素也太多,所以她才迟迟没有替师父动手术。
而冰蚕珠魄、烈焰凤魂、血玉镯等物却可以在一定程度上代替某些现代化的医疗手段,将这手术的危险系数大大降低,成功的可能性就越大。所以,她才不惜一切代价,想要得到这些宝物,其意在此。
“这个真不好说,”紫凝也不多解释——太过专业的东西,说了君夜离也未必会懂,“总之六国赛之后,我要回海角小楼一趟,看看师父。”
“好,我陪你一起。”君夜离笑笑,揽紧了她。勿庸置疑,天上公子就是紫凝的再生父母,也等于他的岳丈,不好好拜见怎么行。
“不过在回去之前,还要找到避冥灵珠才行。”紫凝点头,应允了他的话。
“我陪你一起找,”君夜离拍拍胸膛,“不用担心,一定能找到。”虽然他还真是第一次听说这玩意儿,不过管它是什么,紫凝要的东西,他一定想法子帮她弄到,也就是了。
紫凝一笑,“好。”
——
不出所料的,蓝德妃在狱中受了一番刑罚,从未吃过如此苦头的她哪里扛得住,很快就招供出求得父亲同意,挪用工程款交与海角小楼,以求怀上龙胎一事,并签字画押,认了罪。
蓝宏业更是对自己做下的各供认不讳,只等着来自宣景帝的宣判。
结果没多大会儿,狱卒就慌慌张张去请太医,说是蓝德妃情况不妙,若再不医治,怕是要出人命。
尽管她所犯是大罪,可皇上还没说要杀她,这人要是不明不白死在天牢,他们岂非说不清楚。
太医赶紧提着药箱去了天牢,一看之下傻了眼:蓝德妃躺在冰冷的、铺了些杂草的地面,脸白如纸,身下是一大滩暗红的血迹,竟似没有了呼吸!他赶紧上前替蓝德妃诊脉,不大会儿后脸色一变,“德妃娘娘这是……喜脉……”
啊?!
狱卒们更是瞪大了眼,反应不过来。
一个时辰后,蓝德妃被梅霜皇后从天牢接了出来,并急急让人禀报宣景帝,请紫凝入宫来,无论如何也要保住她中腹中龙胎——不管她犯了多大的罪过,她腹中骨肉却没有过错,总是要保住的。
宣景帝乍一听此言,也相当意外,“什么?德妃怀了身孕?!”这么说来,海角小楼的人果然无所不能吗,蓝德妃侍寝这许久,都不见有孕,经海角小楼的人诊治,却堪堪在这个时候怀了龙胎,这本事还真是让人心惊。
“……回皇上,正是,”韩公公有些尴尬,“不过据皇后娘娘所言,德妃娘娘受了刑求,这龙胎怕是……”
“快去请紫凝进宫,替蓝德妃诊治!”宣景帝立刻下旨,是真有些懊悔了。寒妃的孩子没有保住,蓝德妃前一胎也没有保住(当然那一胎是假的),这一脂要再保不住,可就成了后宫的笑话了。
“遵旨!”韩公公即刻出宫传旨,奔得太急,差点折个跟头。
接到这样的旨意,紫凝丝毫不感到意外,蓝德妃身体本来就不太好,在她医治之下,好不容易有了身孕,又是在头月里,再被一顿折磨,这孩子能保住才有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