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约见我,你在暗,我在明,对我来说,未知的危险太多,”紫凝不以为意,动作优雅地掀开面纱,露出那张绝美的脸来,淡然一笑,“夕颜夕月放心不下,执意跟从,我又怎好拂了他们的意,害他们失职。”
贺兰映枫沉默一会,神色稍缓,点头道,“好一副伶牙利齿,魅王妃果然好心计,佩服佩服!”他这一调侃,瞬间就让人觉得他比较容易接近,不似方才的拒人于千里之外。
“好说。”紫凝挥手,命夕颜夕月在外等候,“贺兰皇子,请。”
“不必客气,我如今被追杀,朝不保夕,皇子云云,不提也罢,”贺兰映枫自嘲地摇头,“我比你年长,你若不嫌弃,就托大称一回兄长,也好掩人耳目。”
紫凝目露笑意,点头道,“就依贺兰兄所言,无妨。贺兰兄方才说被追杀,除了蒲墨国皇室中人,还在其他人吗?”
跟聪明人打交道,不用藏着掖着,她相信贺兰映枫肯定想得到,她之所以今日欣然赴约,必定已经查探过他的事,她又何必假装不知道。
好聪慧的女子。贺兰映枫眼里露出明显的赞赏之色,却仍旧是板着脸的,“我现在终于明白,魅王殿下何以对你恩宠无限,你的确有让男人为你疯狂的本事,可惜,我来晚了。”
这明明是轻慢人的话,可他这样一本正经地说出来,好像在说国事一样严肃,着实让人哭笑不得,就算想生气,也找不到相应的气氛不是。
屋外的夕颜夕月同时心中有气:这贺兰映枫怎么也如此油嘴滑舌,这要惹怒小姐,下场可是很惨的,他有本事抵得住吗?
紫凝却并不动怒,淡然道,“贺兰兄今日约我出来,不会只是为了夸赞我吧?好大的志向。”
知道她是在讽刺自己,贺兰映枫神情不变,越加严肃地道,“鱼与熊掌可兼得,紫凝你艳冠天下,是男人谁不动心,何况人生变数太多,谁能保证能跟谁一路走到最后,多一条路,就多一个选择,否则我何以要约你见面。”
紫凝默然:这贺兰映枫果然好大的野心,而且性格沉稳,喜怒不形于色,就不会因为一时头脑发热而做出轻率的的决定,跟这样的人合作虽然有一定的风险,却最是痛快,能够各取所需,能得此强助,夜离的胜算就又大了许多,这个风险也值得冒。
“贺兰兄快人快语,正合我意,”紫凝一派安然,以不变应万变,“你有何计划,不妨直说。”
贺兰映枫略一沉吟,道,“你也知道我如今正遭人追杀,整日东躲西藏,很多时候都不方便出面。可如今六国赛规则改变,形势很不明朗,我二弟一定会借着前来西池商议此事的机会,前来杀我而后快,我要先保住命,才能跟你和魅王合作,不是吗?”
紫凝瞬间了然:看来贺兰映枫是明白自己眼下的处境,除了跟夜离合作,别无他法,所以就不客气地找上门,想要寻求庇护——这倒也无可厚非。“那是自然,这毕竟是在西池,大多数时候,夜离只要开口,办成的事情还真不多,他也是明整理之人,定能明白个中利害。你方才说到你二弟……”
“蒲墨国现在的太子,贺兰映熙,”贺兰映枫眼里闪过浓烈的杀机,“他表面一副谦谦君子样,处处舍小我成大我,博得一片赞誉之声,实则行事卑鄙,手段狠辣,不可大意。”
而且更可恨的是,二弟知道自己这个皇长兄是他储君之位的最大威胁,表面一直谦让,暗地里却用尽手段,骗得父皇相信他要谋害二弟,以夺得太子之位,父皇一怒之下,原是要问他的罪,结果正值上次六国赛之后,西池国取得霸主地位,为控制其他五国,按惯例各国都要送一名皇室中人到西池国做质子,这种情况下,他当然就无可选择地被送来了西池,开始了屈辱的质子生活。
“若非如此,想来他也不会取了你这长子的地位而代之,成了蒲墨国的太子吧?”紫凝眼神睿智,虽然没有亲见,但这样的戏码真的已经不再新鲜,只要稍稍一想,也能明白个八九不离十。
“对,”贺兰映枫不出意外地点头,“我二弟如此心性,很难让人挑到他的错处,他此番来西池,目的绝不简单,不得不防。”
紫凝暗道还用你说,即使不是为你,只为了夜离,我也不会任他在西池国的土地上放肆!“我心中有数。不过话说回来,我知道你父皇如今病重,熙太子不想王位被夺,才会派人杀你,不是我要瞧你不起,你既然如此不甘,想要的抗争到底,有何倚仗吗?”
不会只是空有一腔怨恨,和想要夺位的野心吧,那有什么用。
“我明白你的意思,”贺兰映枫冷然道,“我蒲墨朝中拥挤我的朝臣大有人在,再说父皇只是一时被二弟蒙蔽,只要他认清二弟的真面目,自然不会再倚仗于他。更何况,”他停了停,“我虽不及魅王,有‘战神’之名,却也征战沙场近十载,这意味着什么,不必我多说,是吗?”
紫凝眼底的笑意慢慢弥漫开来,点了点头,“当然。”
“很好,”贺兰映枫起身,明显已经打算结束这场对话,“我相信你的意思,也就是魅王的意思,你若觉得信得过我,就安排我跟魅王见一面,我们再详谈。”不是他看不起紫凝,毕竟家国天下是男人的责任,紫凝再有本事,也是女人,更何况还不是西池国皇室中人,有些话还是当着君夜离的面说清楚比较好。
“好,”紫凝也站起身来,“明日这个时辰,我会让夕颜前来给你回话,请。”
“请。”
两人互相行礼,紫凝先行离去,有夕颜夕月在外守护,她是不用担心露了行藏之类,三人相继下楼离开。
出了酒楼,夕颜有些不安,“小姐觉得贺兰皇子可信赖吗?”他所说的关于蒲墨太子一事,是确实如此,还是他为了博得小姐好感而故意诋毁自己兄弟,还未可知,贸然与之联手,会不会太急了点。
“逢人只说三分话,未可全抛一片心,”紫凝岂会不明白这些,所以才心中有数,“我跟他只见过两次面,他想与我合作,不过是共利双赢,彼此都不必掏心挖肺,只要最后达到目的就好。”
“我知道!”夕月孩子似地举手,“小姐以前说过,这叫‘富贵险中求’,就算贺兰皇子对我们有所隐瞒,可小姐和姑爷也未必会把所有一切都告诉他,防人之心不可无,对不对,小姐?”
紫凝一笑点头,“对,夕月越来越聪明了,果然有个人在身边,时时提点一二,就是不一样呵。”
夕月一愣,明白过紫凝话中之意,登时脸红得要烧起来,气不也是,笑也不是,尴尬得要命,“小、小姐说什么呢,属下、属下是自己想出来的,那块木头笨得要死,才不会说这种话……”
夕颜不禁莞尔:小姐竟然会跟他们这些下属说玩笑话,真让人意外。不过,妹妹的反应也好可爱,他也不禁起了玩心,故意道,“夕月,你怎么知道小姐说的是谁,那块木头又是谁,啊?”
夕月顿时怒了,小姐调侃她也就罢了,哥哥居然也来凑热闹,不可饶恕!“要你管,哼!”然后狠踩了夕颜一脚,外加狠瞪一眼,“你再说一句试试!”
夕颜吃痛,跳着脚往前走,眉眼都挤到一起去,表情无奈又宠溺:妹妹就是欺负他不带手软的,不过以后就好了,她有了旁人欺负,就不会再来欺负他这个苦命的哥哥了……
“别闹了,办正事要紧,”紫凝神情一正,“走吧。”
夕月忿忿跟上,忽然意识到不对劲,“小姐,不回府吗?”
“不,”紫凝加快脚步,“出城,去千绝山。”
“什么?!”夕月一惊,“小姐又要去找缥缈公子?”上次的事她现在想起来还阵阵后怕,小姐又要去犯险,这是要吓死她吗?
夕颜也担忧地道,“小姐是不是有重要的事?不如回去知会姑爷一声再过来?”这要再出点什么事,他们兄妹两个担不起这个责任。
“不用担心,”紫凝摆一下手,“缥缈公子绝对不会伤我,我是有事要问他,而且这次我们不上山,他一定会出来见我。”
真的?
兄妹两个对视一眼,都表示怀疑,但小姐已经决定,他们也是反对不得的,只能寸步不离地跟上。
一个时辰后,三个来到了千绝山下,夕颜夕月一左一右护着紫凝,目光炯炯,就他俩这阵势,别说是人了,就算一只蚊子飞过,也得给他两个立毙剑下。
紫凝不以为意,上前几步,抬眼看去,极目所见仍旧是千绝山顶万年不化的寒冰,在夕月下折射出金黄的光晕,显得神秘莫测,而又有着说不出的诱惑力。她唇角一挑,抬起手来,衣袖稍稍落下,露出手腕上的血玉镯,内里似乎有生命在流动,丝丝流转,血一样的红。
“你知道我来了,出来见我。”
幽静的天地间,是紫凝清脆灵动的声音,声调不高,却似有回响荡漾,缓缓向远处扩散。
没有回应,血玉镯安静地待在她手腕上,仿佛沉睡了千年。
夕月心里犯起嘀咕:缥缈公子真的住在这种人迹罕至的地方吗?就算他是神一样的存在,不怕冷,不怕危险,但也不怕孤独和寂寞吗——一个人在,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想想都觉得浑身发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