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菲闻言回头,只见龚远和穿着一身绀紫色的暗花圆领箭袖衫,越发映得白皙俊秀,眼睛清亮。偏他躺在书架前的躺椅上,吊儿郎当地翘着二郎腿晃啊晃,一脸欠扁的表情。见她看过来,朝她挤了挤眼睛:“怎么,几个月不见就认不得了?认不得就还我的狗来!”
明菲“扑哧”一声笑出来:“对不住,听这声音还真没认出来。”竟然开始变声了。
龚远和得意地道:“更好听了吧?”
明菲见识过他肆无忌惮的模样,也算是生死之交,却不敢当着蔡光庭和李碧这个外人和他多话。只笑道:“小妹在这里恭贺三位哥哥了。”
李碧的脸更红了,龚远和开始嘲笑他:“和你说过多少遍了,不要动不动就脸红。这也和自家的亲妹子差不多,都是自家人,你羞什么?”配合着他那样的语调和神情,明菲自动翻译为,这么一个黄毛小丫头,也值得你羞?
明菲见李碧羞得不行,忙打岔:“龚大哥哥,你不是说要给六妹妹狗的吗?为何半年多过去了,总也不见你送来?莫非是后悔了?”
龚远和有些讪然,笑道:“过些日子吧。”
“小狗已经长成大狗,再过些日子可就成老狗了。明玉每天都要问的,哄小孩子最要不得。”明菲揪着不放,龚远和难得的窘然,看着蔡光庭求救。
蔡光庭忙道:“你不是说要给我收拾屋子么?”
趁着仆妇换帐子,明菲迅速把陈氏怀孕的消息告诉蔡光庭:“今日给你打帘子的金桂和母亲房里的那个暮云,都是前些日子陈家送来的。母亲还把娇桃也要去了,如今跟着我的是金簪。听说过些日子就会把金桂和娇桃一并拨给你。”
蔡光庭听了,只觉心中一阵烦乱。纵然像他们这样的人家,长大后长辈给两个丫头乃是情理之中,并没有什么可指责的。但想到陈氏从陈家寻人的这一手,他就舒服不起来。
明菲笑看着他的表情,又丢出一个震撼人心的消息来:“自你考中的喜报送到咱们家之后,母亲那里可热闹了,每日里总有客人来访的。如果不是母亲身体不便,经不得打扰,说不定会更多。”不提来探口风的,光是媒婆就来了三四个。
蔡光庭皱起眉头:“我现在要专心读书,哪里有心思管这个!”其实时候也差不多了,到了他这个年龄,多数人家都已经议亲了,只是他的想法和别人稍微有些不同。
明菲道:“母亲倒是没说什么,一一寻借口推了,不过我看着父亲似乎是动了心思。哥哥还要早些打算才好。”
依着陈氏的脾气和惯常的作风,必然是要拿蔡光庭的婚事来做人情的,不问过蔡光庭的意思,她定然不会擅自决断,最起码表面上她不会做得太过分。但蔡国栋那里可就难说了。蔡国栋此人耳根特别软,谁要是在他耳朵边吹两句,难保不会定下了再通知人。毕竟长媳不同于其他儿媳,关系到一个家庭下一辈的家风兴衰,在他这种大家长的眼里,哪里轮得到小辈做主?自然是他老人家一言九鼎。
蔡光庭沉默半晌,道:“你放心,我自有法子。你开始学管家了?”
“嗯。在这方面,她对我和明玉算是尽心的。”目前来说,陈氏除去爱掌控人,行事日渐强硬之外,对她和明玉虽说不上有多好,但也做得不差。该教的教,该管的管,该给的亦是一样不少。
明菲简略地说了一下她和明玉最近的生活,又问蔡光庭带回了些什么东西回来。
蔡光庭以为她小孩子心性,便笑道:“你放心,除了母亲那一份,好东西都给你和明玉留着的。”
明菲摇头:“哥哥带了缭绫么?”
蔡光庭有些为难地道:“带了,不过只得一匹,只能给母亲,我另外买了四匹彩绮给你们姐妹四人,我另外给你和明玉寻个好的绣娘,绣出来也是极不错的。等将来哥哥又给你们买好的。”完全是哄小孩子的口吻。
缭绫珍贵难得,华美无双,乃是贡品,还是龚远和帮他想了法子才弄到手。他倒是想留给两个妹妹做衣裙,但有陈氏在那里,就怎么都轮不到这两个妹妹。少不得只有忍痛割爱,再画上一个大大的烧饼许诺。
明菲笑道:“哥哥第一次出远门,这独一份的孝心自然要留给母亲。那姨娘们的呢?”
“姨娘们也有,只不过是普通绫缎。”不过应应景罢了,能有什么好的。
明菲想了一想,道:“除了母亲那一份等会让我带过去之外,哥哥让人把其他人的东西全都送到我那里,由我来分送吧?”
蔡光庭来了几分兴趣:“你打算怎么分?”
明菲笑道:“两个姨娘一人一匹彩绮,余下的两匹,我们姐妹四人刚好一人做一套衣裙。至于那个绫缎,我就要留下另作他用了。”
“你又打什么鬼主意?”蔡光庭看着她精细的模样,忍不住刮了她的鼻头一下,刚才的不快一扫而光。
明菲笑道:“没什么,不过就是想送两位姨娘一条好裙子穿罢了。”
蔡光庭失笑:“事情做完就快去回话吧。就和母亲说,这几天我都不去上房用饭了,你龚家大哥哥要在这里住些日子。”
明菲讶然:“他不回家么?”
蔡光庭摸摸鼻子:“他也遇到了和我一样的困扰,不敢回家呢。”
龚远和是被逼婚逼的。前些日子龚二夫人托请陈氏给她的长女龚婧瑜寻个好人家,陈氏也就真的动用各种关系在京里帮她寻了户姓肖的三代官宦之家的长子。肖老爷虽只是个正五品工部郎中,却是京官,又是三代为官,难得的是肖公子上进。毕竟龚家不缺钱,缺的就是这种关系。
龚二夫人通过多方考察,非常满意,但因为龚远和排行在前,又是死了母亲托给她教养的,她这个名义上的婶娘、实质上的继母要是不先把他的婚事给解决了,就怕招惹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