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产期的前几天,明菲让花婆子把煮过的白布和剪子等物打包放到了床头上,方便随时取用。因为负担太重,睡不安稳,总在半梦半醒之间,未免两个人都失眠,她便将龚远和赶到了隔壁去住,转而由花婆子和金簪在她房外守着。
龚远和表现得比所有人都还要紧张,夜里一听到风吹草动就会爬起来游一圈。他生恐吓着明菲,也不敢出声问花婆子等人,只是站在门外侧着耳朵听动静,听着一切正常,又蹑手蹑脚地回去睡,可躺在床上又睡不着,好容易有了睡意,刚闭上眼,又到了去衙门的时候。
如此接连几天下来,明菲看着他就有些憔悴,似乎还有轻微感冒的症状,于是吃早饭的时候就问他到底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请大夫来看看?
龚远和把手放在她的肚子上,笑道:“我很好,我只是在想他到底要什么时候才出来?不是说就是这两天的事情吗?怎么半点动静都没有?”
明菲笑道:“等不及啦?”
龚远和认真地点头:“是等不及了,想知道他长得什么样儿的。”还有一句话他没敢说,这小东西再不出来,他就要熬疯了。
“时辰到了他自然会出来。”明菲摩裟着他的手道:“你希望他长什么样子?想要女儿还是儿子?”
龚远和道:“原来我想着一定要长得聪明伶俐,人见人爱。现在我就希望不管儿子女儿都好,只要他平安健康,不要让你吃苦受罪就好。”说到此,他忍不住握紧了明菲的手。
他在害怕,他害怕的原因固然有他心疼他舍不得她的因由在里面,最重要的一点是,他生母的死与此有关。明菲心里又酸又甜,笑道:“他一直都很乖啊,你看我孕吐也不厉害,自有了他以后从来没生过病。我也很注意走动,一定很轻松就能生下。”
龚远和默了片刻,低声道:“我知道。”他把头轻轻贴在明菲的肚子上,喃喃地道:“我舍不得你,你也舍不得我。所以一定会很轻松就将孩子生下来。他很乖,一定舍不得折腾他的爹娘。”她还有父母亲人,他却只有她,越到这后面,他越觉着她和他是相依为命的两个人。
明菲心疼地抚着他的脸,道:“你放心好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好几次死里逃生,就是为了日后享福的。”
龚远和坐起身来,有些恼怒地看着她:“你说什么死啊活的做什么?”
明菲忙笑道:“是,我错了,再也不说了。”
龚远和的脸色方好看了些。
花婆子在帘外听到二人的对话,不由有些唏嘘。她是知道龚远和一夜起来几趟的,也知道他睡不好吃不香心里是在挂念明菲。心里觉着龚远和与明菲两个人很可怜,也没个长辈在身边主持大局,第一次遇到这种事小两口难免慌了手脚。
见二人不再做亲昵的动作了,方告了罪进来,笑道:“大爷和大奶奶不要担心,生孩子正常得很,就算是小姐们身子养得娇贵些,可大奶奶从小就吃苦,后来也喜欢经常走动,无论体力和身形都是很好的,绝对绝对没事。”
龚远和打起精神笑道:“我知道没事,什么事能难倒她?我就是……”他笑了笑没说话。
明菲低声道:“你就是想对我表达你疼我,爱我,是不是?”
龚远和抿嘴一笑,捏捏她白胖的脸颊:“我走了,有事就赶紧让人去衙门里叫我。”
“知道了。”明菲费力地起身,将他送到垂花门口,托着肚子朝他挥手:“天凉了,别骑马啦,坐车吧。看着你像是感了风寒,可别加重了。”
龚远和一一应下不提。
花婆子扶着明菲回了房不久,就听说邓九来了。花婆子皱了皱眉头,道:“她这个时候来做什么?”
明菲看着自己浮肿的脚直叹气:“约莫是有什么事吧,赶紧请她进来。”
不多时,邓九独自一人稳稳走了进来,明菲见她只是一人,便道:“山儿呢?怎么不把他带过来?”
邓九笑道:“他有些风寒,怕他来了将病气过给你。”说着把目光落在明菲的肚子上,“我听说你就是这两天生产,特意过来看看你。怎么,还不见动静?”
明菲笑道:“谢九姐关心,还不见动静呢,兴许他是觉着里面暖和,外面风凉不想出来?”
邓九被她引得一笑,嗔道:“少贫嘴了。”又说了许多话来安慰明菲。
明菲兴致勃勃地将自己准备的小衣服小被子拿出来给她看,看到高兴处,又将登州和京城送来的几件做工最为精致的小衣服、小帽子、小鞋子拿出来欣赏。
邓九兴味十足地翻看着虎头帽,虎头鞋,五毒肚兜等物,叹道:“这做工也太精致了吧?我这辈子都做不出这样别致的花来。”
明菲笑道:“这个还是看天分的,我虽然从小就学做女红,也不过堪堪拿得出手罢了。就像大家都读书,但能做状元的就是一个人。只要能缝补衣服,做鞋就行了,追求那么高做什么?”
“也是。”邓九默了默,笑道:“我最近也学会了几个菜,等你生了孩子出月以后,我做给你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