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手不知不觉放在了小腹上,这个孩子乖巧极了,仿佛知道母亲处境艰难,竟然一点也没有闹腾,她只是偶尔恶心,没有任何人看出来她怀了身孕。
她躺在床上恍恍惚惚入睡,梦里又回到了那一夜和楼四安在旷野里逃命的场景,她又怕又累,满头大汗,无助恐惧,突然,有个人抱住了她,唇上凉凉地落了一片雪,一股寒意侵过来,让梦里的她冷的缩了缩脖子。
“阿翡。”耳边有人在轻声呼唤,她迷迷蒙蒙的觉得自己在做梦,梦里见到了最不想见的那个人。她蹙了蹙眉,抬头无意识地挥了一下,突然手指碰到幽凉的一张面孔,她一下惊醒过来。
未等她叫出声来,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唇。
云翡睁开眼睛,惊惧的发现,自己的床边竟然坐了一个人。因是除夕之夜,寝宫里还留着一支红烛,他的面容看的清清楚楚。
尉东霆。
云翡惊诧地甚至都忘了喊叫,这简直像是在做梦。但唇上温热的手掌心和那股不轻不重的力道,还有他眼眸中那种深邃激动的亮光,一切都真实的不能再真实。她简直难以相信。这是戒备森严的皇宫,他怎么可能会从天而降出现在她的床边。
她惊愕地看着他,尉东霆一瞬不瞬地看着她。两个人的视线交织在一起,仿佛一刹那又仿佛很久。
尉东霆轻轻移开他的手,低声道:“阿翡。”
云翡一下子坐了起来,被子从她的肩头滑下去,露出她身上淡粉色的寝衣,衬着她如玉的容颜,娇若芙蓉。
尉东霆将被子往上提了提,盖在了她的肩头,顺势握住了她单薄的双肩。云翡戒备地看着他,殿外悄无声息,值夜的宫女竟然一点动静都没有。
她镇定心神,问道:“你怎么会在这儿,你怎么进来的?”她甚至都怀疑他是不是会飞,会飞檐走壁,竟然会在深夜骤然出现在她的面前,这一切简直匪夷所思。
“我从密道进来的。”
“密道?”
“对,冷宫里有一条密道,通往宫外。”
“你不是在江东金陵么,你怎么会在这儿?”
尉东霆道:“说来话长,时间紧迫,你先跟我走,回头我向你解释一切。”
云翡轻声冷笑:“我为什么要跟你走?”
“阿翡,你听我说。灵慧不是我的女儿,她是我姐姐的女儿,赵旻不是我姐姐的儿子。”
云翡惊诧地看着他,立刻就明白了过来。原来如此,怪不得尉琳琅对小皇帝的态度一直不冷不热的,看似严厉,却又有一种说不来的疏淡。
“阿翡,我不是存心要瞒着你,只是没想到父亲突然将灵慧接过来,让你误会。”尉东霆满是歉意:“阿翡,让你吃了这许多苦,你怎么对我,我都没有异议,只是你先跟我走,以后慢慢跟我算账。”
“我不会跟你走。”云翡翻个身躺下去,仿佛陌生人一般冷冷道:“你我早已一刀两断。”
尉东霆急了,艰涩地问道:“阿翡,你要怎么才肯跟我走?”
云翡腾地一下坐了起来,深埋在心里多日的怨愤悉数爆发了出来。她握着拳,声音低颤:“你是我什么人?我为什么要跟你走?我险些被你爹害死的时候,你在哪儿?我深更半夜在荒野里逃命的时候,你又在哪儿?你说带我走便带我走,真好笑,你有什么资格,你以为你是谁。”
尉东霆哑口无言,突然将她连着被子一起抱了起来。
“你放手,你做什么,我要喊人了。”云翡又惊又怒,抬手一掌,扇到了他的脸上。
一声脆响,掌心的疼感让云翡怔住了,他竟然没有闪躲,生生受了这一记耳光。
“阿翡,今天,你不走也得走。我欠你的,以后,用一辈子来弥补。”
云翡急忙想要挣扎,尉东霆在她身上点了几下,云翡身子一软,便昏了过去。
尉东霆将被子打开,替她穿上衣服,套裙子的时候,他的手猛然一顿,云翡的腰身极细,不盈一握,然而现在小腹却微微隆起了一点,若不是仔细,根本无从发觉。
他呆住了,目光从她小腹抬起,怔怔看着她消瘦的容颜,突然眼眶湿了。
☆、75
云翡醒来,发现她所在的不是淑和宫,而是一间陌生的房间,干净整洁而温暖,屋内放着火盆,火苗噗噗的闪着红光,厚厚的棉帘挡住了窗户,从帘子的缝隙里透出一缕明亮的光,照着屋子里的尘埃在光影里飘来飘去。
昨夜的场景涌入脑海,她到现在还有些难以置信。可是眼前的屋子绝不是在皇宫,尉东霆竟然真的将她带了出来,她下意识地坐起来,身上的衣服穿得好好的,是谁为她整好了衣衫?
床前放着一双麂皮软靴,她弯腰要穿上靴子,轻步走到窗前,揭开了挡住窗户的棉帘,耀眼的光一下子扑了过来,窗外是一片铺天盖地的白,阳光照着雪上,雪光明莹。
外头站着的两个丫鬟一看云翡醒了过来,连忙推开房门,进来行礼:“夫人醒了。奴婢金多,银多,给夫人请安。”
云翡本来心情不甚愉悦,但见到这两个胖乎乎的丫鬟,再听见这两个名字,简直有点忍俊不禁想笑,问道:“这是哪儿?”
“回夫人的话,这是邙山上的一处庄院。”
云翡听见这句话,突然间想起了赵策。当初被他劫持,也是在邙山附近的庄院,过了几天也未听见他们被人抓住的消息,应该已经安全脱险。云翡当初让赵晓芙留下书信,也是算定了云定权知晓了她和云承罡的那种关系之后,会放弃找寻。无论他多么喜欢这个女人,被自己的儿子玷污过,他当然不会再要。
“我姐姐醒了么?”门外突然传来阿琮的声音。
云翡又惊又喜,忙喊道:“阿琮。”
走进来的不仅有阿琮,还有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云翡看见她,猛然一怔,险些叫出声来,竟然是尉琳琅。
“我没死,你别怕。”尉琳琅一身家常的裙衫,不施粉黛,仿佛一个寻常人家的妇人。她淡淡地笑着,仿佛怕吓着她,没有走近。
“太后?”
“别叫我太后,以后叫我姐姐便成了。”
阿琮走过来,笑嘻嘻地抱住云翡的胳臂,“姐夫说,一会儿娘就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