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末日(1 / 2)

一年後—

『轟—』

隨著一陣震耳欲聾的低沈聲響,一根需要數名成人才能合抱的仿羅馬圓柱在熊熊火舌中倒塌,砸毀了數十張桌椅和一方布置精美的吧台,連帶掉落的還有一小片天花板。

火舌繼續竄燒著,其無孔不入的姿態就像是流動的泉般—流動的死亡之泉。

「嘖嘖……真該死!」口鼻處蒙著沾水帕巾的高大男子用腳粗魯地踹開地上橫陳的幾具被火燒灼得面目全非的屍身。「那傢伙竟然會隨身攜帶定時炸彈,真是到死了也還要作惡一番!」他啐了一口口水,繼續聚精會神地尋找著出口。

「有多餘的氧氣說話還不如趕快離開這裡,如果你死了,任務還是算失敗。」另一名蒙著帕巾的較矮男子手腕一振,一條銀蛇般的長鞭『呼』地揮出,他手臂一挑,數百公斤的桌椅殘骸竟被他的長鞭硬生生排開—因而露出的綠色燈號讓他眼睛一亮。

「找到了。」緊急逃生口的地窖入口,正如他們事前調查的地圖上所記載。

「哦哦~真有你的,璃。」高大的男子湊過來甜言蜜語一番,其語調中的悠然自得實在聽不出是一個深陷火海中的人該有的。「不過,為什麼那個『如果死了』的人只有我啊?」話說他們兩個不都一起被困在這兒嗎?

奇異的雙色眼眸睨了他一眼。「因為你太吵了。」氧氣消耗快的人死得快,這是在火場中的不變法則。

「走吧。」他再度揮出長鞭,擊中了緊急逃生口入口拉門上的掛鎖—堅固的銅鎖『喀』地應聲斷裂。高大男子無聲地吹了個口哨。

「走了走了……回頭我一定挑了那傢伙所屬的黑手黨……竟然想拖我這個人見人愛,天字第一號美男陪葬!嘖嘖……真是要不得啊要不得……」他繼續喃喃自語,仍然沒記取『氧氣即黃金』的教訓。璃翻了個大白眼,領頭揭開逃生口的拉門,不打算再搭理他。

「咦?!咦咦咦……那是什麼……?!我的天哪……!!」數聲驚呼及疑問漸漸遠去,璃猛地轉過頭,發現那高大的男子不知為何又踱回火場中央。

混帳!若不是這次任務冥主特別下令要他們兩人一起出動,他實在很不想跟這不按牌理出牌的傢伙一組!

他咬了咬牙,隨即收斂心神—方才他情緒一個波動,立即感到一陣頭暈目眩,想必是此刻這地方的氧氣含量越來越少所致~真是太好了!現在他們倆都要為了那黑手黨胖子陪葬了!

「瑕!」他摀緊口鼻處的帕巾,驚人的眼力讓他在眼前一片灰黑的濃煙之中仍然能夠鎖定高大男子的所在之處。他憋住氣,小跑步地接近對方。「你搞什麼?!再不走我們真的要變成焦……」

他惡聲惡氣的恫嚇猛地打住,奇異的雙色眼眸瞪大,望著高大男子腳邊那名倒在一片紅色中,生死不知的紅髮男子,以及被那人圈握在懷中的,一名瞪大了眼,抖著唇,像是要哭又哭不出聲那般,臉色青白的小女孩。

就那紅髮男子頭顱上壓著的一堆桌椅及天花板殘骸,以及小女孩的毫髮無傷看來,原先的故事應當是:他撲身護住了那名小女孩逃過一劫,自己卻被砸個正著吧~

明明如果不管那小女孩兒的死活,你是有機會逃命的不是嗎?為了一個非親非故的小女孩,值得嗎?

他撇撇唇,高大男子卻在此時沒頭沒腦地冒出了一句:「救得活嗎?我可不想送個死人給冥主~」冥主對這人的那個瘋狂哪……誰知道他會做出什麼匪夷所思的舉動。

璃自鼻間嗤哼了聲。「你以為你在跟誰說話?」從來只有他不想救,沒有他救不活的人。

瑕嘿嘿地笑了兩聲,彎下身,探出手本欲將那紅髮男子扛上肩,冷冷的嗓音卻喝止住他:「輕手些,他說不得頸椎也有傷,把他甩成了癱瘓我看你賠什麼給冥主。」

「是是是……」他咕噥著,輕手輕腳地把那幾乎與他一般高大的紅髮男子打橫抱起,輕鬆得就像是在抱一袋棉花那般。

紅髮男子的後腦倚著他的肩窩,不多時,他整個肩頭全被染成一片血紅色—那紅色的後腦勺原來不只是源於那頭火焰般的髮色,塌下來的重物在上頭敲出了個大窟窿,不祥的紅色液體正不斷湧出……

瑕與璃交換了一眼,這次極有默契地旋過腳跟,齊齊往逃生口衝。才跑出了幾步,璃卻突然煞住車。

「等我一會兒。」他自瑕的腰間抽出一把滅音左輪手槍—槍身上雕著一隻栩栩如生的金蛇—轉身跑回方才那處。

小女生眨巴著眼望著他,濃煙嗆得她不斷劇烈咳嗽,缺氧則讓她更顯蒼白了三分。

照此刻的火勢看來,這女孩要不就是被濃煙嗆死,要不就是被活生生烤焦……

璃舉起了槍。「乖……很快就解脫了。」他用法語輕柔地說著,食指收攏。

黑色的彈孔出現在女孩皎白的眉間,小小的身子軟軟地倒下。璃面無表情地收起槍,反身跟著瑕的背影往出口狂奔。

『轟—轟—轟隆—』

更多的羅馬圓柱倒塌,粉塵、殘骸翻飛,火勢越來越猛烈,一派地獄般的景象。兩道身影迅速地鑽入逃生口地窖中,隱隱可聽得一句似笑非笑的評論:

「……璃~你呀……真不知該說你是殘忍還是仁慈……」

『砰!』

拉門被人反手闔上,紅色的惡魔席捲一切。

一週後—

「你再說一次?」低緩的嗓音輕輕柔柔,像是靜夜中的大提琴一般,本該令人聞之通體舒暢,然而,那語調背後毫不掩飾的森寒,足以讓膽子小一點的人雙腿發軟,渾身打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