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刘欣的话,田丰却不便对他明言,只是支吾着介绍道:“这几位与我一起来自河间,久仰伯喈的大名,特地登门拜访。这位是刘公子,这位是马公子,这位是典公子。”
蔡邕见他言语不详,也不好追问,便将他们让进厅堂。厅堂虽然简陋,却也放着几副几案,后面还设了一道屏风,屏风、几案虽破,却干干净净、整整齐齐。左手的两副几案后面已经有两位年轻人盘膝而坐,都是生得一表人材。两个年轻人见到刘欣他们一行人进来,赶紧起身。大家见礼已毕,蔡邕也替他们引见了一番,却也没有细说,只介绍这两个年轻人,一个姓荀,一个姓卫。
大家重新落座,刘欣他们便坐到了右手一排几案后面。蔡邕略一观瞧,姓刘的公子坐在了上首,田丰反而坐在了末座,而那位典公子便不坐下,只是负手立于刘公子身后,心中便已了然,这位刘公子一定是什么贵家子弟。
蔡邕对田丰不禁有了几分看不起,只当他也学会了趋炎附势,说道:“元皓,刚才听你在门外吟道,‘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无丝竹之乱耳,无案牍之劳形’。这些话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啊。”
田丰自然听出蔡邕话里有嘲讽之意,却不明白是什么原因,但这些话确实不是他说的,只好一指马芸,说道:“伯喈兄谬矣,这些话可不是我说的,是这位马公子的佳作。”
蔡邕不由有些意外,上下打量着马芸,只见这位年轻公子容貌俊俏,比起女子来还要漂亮三分,谁知道竟有这般才华,忍不住赞道:“真是后生可畏啊!刚才老朽正在屋里与荀公子、卫公子谈论辞赋,正感慨他们都是天下少有的青年才俊,想不到竟又见到马公子这样的英才。真是不服老都不行啊!”
马芸赶紧摆了摆手,说道:“蔡老先生过奖了,这文章却不是我作的。”
“马公子不用过谦,老朽自诩博览群书,却从来没有读到过这一篇,绝对不是前人的作品。”蔡邕说着又看向荀、卫二人道,“荀公子、卫公子,你二人也是见识渊博,可曾见过这篇文章?”
荀公子似乎已经看出马芸是女扮男装,微笑不语。卫公子却点头说道:“晚生确实不曾。”
刘欣初时没有注意这位卫公子,现在听他说话,仔细一瞧,想起来他就是昨天晚上在醉红尘门前碰到的那个年轻公子,不觉冲他点了点头。卫公子却不记得刘欣,见他朝着自己点头,也友好地笑了笑。
蔡邕却已经再次看向马芸,问道:“马公子,你既说不是你所作,那是何人所作啊?”
马芸瞄着身边的刘欣,心中责怪道,都是你拽文惹的祸,我能告诉他这篇《陋室铭》是谁作的吗?突然她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纤手朝着刘欣一指,说道:“蔡老先生,确实不是我所作,是我老公…大哥作的。”
蔡邕本来见到刘欣大大咧咧地坐到上首,对他就没有什么好感,听说这篇妙文竟然是他作的,有些不信,便语带讥讽地说道:“哦,想不到是这位公子作的,只是不知你到底是姓刘还是姓老?”
马芸掩嘴偷笑,继续胡扯道:“蔡老先生误会了,他姓刘,老公是他的字。”
蔡邕想不到有人会取这么奇怪的字,挺年轻的一个人,却要在字里加个“老”,心中不屑,暗暗摇了摇头,说道:“字也好,名也罢。刘公子可否将这篇好文章再念与老朽听听?”
刘欣本来就是陪田丰来看看老友的,所以进了厅堂一直没有说话,听到马芸将这篇《陋室铭》推到了他的身上,不由吓了一跳。幸亏刘欣的记忆力好,刚才听马芸念了一遍,已经记得清清楚楚,当下站起身来,清了清嗓子,硬着头皮念了一遍,然后说道:“蔡老先生,二位公子,刘某少时家贫,居处简陋,此乃刘某用来励志的座右铭,让诸位见笑了。”
众人齐声叫好,蔡邕也对刘欣刮目相看,只有马芸在那里“吃吃”地笑个不停。
突然,从屏风后面转出一位少女来,冲着刘欣说道:“老公,你这则座右铭实在是太好了!”
第41章绝不转让
刘欣陡然听到一个稚嫩柔美的女声在叫自己“老公”,不觉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觉。他循声看去,感到眼前一亮,却是一个漂亮的古典美少女,身材高挑,模样端庄,两颊生红,双眉似月,波瞳含水,云鬓生光,好一位幽婉从容,清丽脱俗的俏佳人!
刘欣虽然也见过不少美女,神情仍然不由为之一滞,正要开口说话,胳膊上突然传来一阵剧痛,耳边便传来马芸笑嘻嘻的声音:“小妹妹,老公这个字只能我叫他,别人可不能乱叫。”
那少女一脸的迷茫,不解地问道:“字哪有只许一个叫的道理?”
“琰儿不得无礼!”蔡邕板着脸训斥起那位少女,又转头对田丰他们说道,“元皓,这位便是小女。平日对她娇宠惯了,失礼之处还望诸位见谅。”
刘欣、马芸对望一眼,原来这就是他们今晚前来蔡家想要见到的主角了,记忆中她这时还应该是个只有七八岁的小女孩,没想到已经是位花季少女了。
田丰已经在那里赞不绝口了:“伯喈,早就听说令爱才貌双全,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哪里,哪里。”蔡邕膝下无子,引为终身憾事,不过对能有这样出色的女儿,还是很骄傲的,听到田丰的称赞,谦虚了几句,又向刘欣问道:“刘公子才华出众,不知现在做何营生?”
蔡邕虽然问的是刘欣,却不时看向马芸,眼色却似有些厌恶之色。
田丰见了他的神情,心中了然,一定是他们两个刚才的暧昧举动让蔡邕误会了,这时候男风并不盛行,偶有龙阳之癖的常受人耻笑,于是说道:“伯喈,实不相瞒,这位刘公子是我的主公,新任荆州牧刘大人,这位马公子是我的主母马夫人,那一位是主公的兄弟典韦典将军。”
蔡邕听了他的介绍不由神色大变,站起身来说道:“元皓贤弟,请借一步说话。”
田丰随着蔡邕出了厅堂,来到到偏僻处。
蔡邕见四下无人,朝着田丰劈头盖脸地说道:“元皓,都说你为人正直,原来竟是误传,想不到你今天也沦为阉竖一党!”
田丰惊讶地问道:“伯喈兄何出此言?”
蔡邕一脸鄙视地说道:“在这京城之中,谁不知道新任荆州牧刘欣是和张让一伙的,就是他通过张让抢走了王睿的官职。”
田丰见了他脸色,心中不悦,说道:“伯喈,我听说你回到洛阳,急急地赶来看来,你我相交多年,不论你说我什么都无所谓,却不许诋毁我家主公。”
田丰顿了顿,继续说道:“想我家主公当年孤身一人来到河间,与天斗,与人斗,才带着全郡百姓安危度过今年的大旱灾,是为大智;他路遇猛虎,临危不惧,赤手空拳将其击杀,是为大勇;心系天下苍生安危,为保黎民而弃自己的声名于不顾,是为大仁大义!这样人方是我田丰终身辅佐的正主!” 田丰的言语中充满了自豪,似乎这大智大勇大仁大义的人不是刘欣,而是他自己。
蔡邕被他一通大义凛然的话说得目瞪口呆,半晌才喃喃说道:“可是,京中都传言……”
田丰打断他的话说道:“常言道,人言可畏。可我家主公却丝毫不放在心上,只求无愧于心,如此豪情,世上又有谁比得了!”
蔡邕踌躇道:“你说的也有些道理,耳听为虚,也说真是我错怪他了,想必能写出如此妙文的人,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田丰见他口气松动,也露出笑容说道:“那是自然,我家主公出身微寒,但人穷志不穷,一心向上,才有了今天的成就。”
蔡邕听了田丰的话,终于心中释然,二人重新回到厅堂,却不料只这片刻的功夫,里面的气氛已是剑拔弩张。
田丰被蔡邕叫出去以后,那位姓荀的公子起身朝着刘欣拱手道:“下官荀彧,拜见大人。下官听说刘大人在河间太守任上甚得百姓拥戴,此去荆州定能大展宏图。”
荀彧在京城中,自然也听说过刘欣与张让交好的传闻,但他自己也是娶的宦官唐衡的女儿,所以对刘欣并不十分反感,只是他从小便声名远著,所以才没有像刘欣一样受人非议。
蔡琰见父亲不知为何,突然田先生请了出去,这厅堂里她便成了主人,自然不好离去。她素有才华,对辞赋多有涉猎,刘欣刚才念的《陋室铭》让她十分佩服,忍不住问道:“不知刘公子还有什么佳作,能否念出来让大家共赏一番?”
刘欣刚想对荀彧谦虚几句,毕竟这是三国时期曹操极为倚重的智囊,将来少不了要打打交道,却又听决不能蔡琰问他的其他作品,不由傻了眼,不知如何回答是好。
谁知,那位卫公子突然站起来对刘欣说道:“刘大人,小民今天听一位朋友说起,昨天晚上有位河间来的刘公子赎走了醉红尘的头牌玉玲珑,不知道这位刘公子与刘大人是什么关系。”
始终像块木头一样立在刘欣身后的典韦听到“醉红尘”三个字,想起了那几坛美酒,不由垂涎欲滴,脱口说道:“醉红尘的酒真是香,大哥,不知什么时候能够再去喝上一回?”
典韦这一说,谁都猜得出来,卫仲道口中的刘公子就是刘欣了。醉红尘是京城最有名的青楼,荀彧、蔡琰自然都是知道的,今天是正月初六,刘欣来到洛阳最多一两天,就出入青楼,两人未免对他有些看法。
卫公子心中也已经了然,又说道:“噢,这么说,刘大人便是那位赎走玉玲珑的刘公子了。在下有个不情之请,能否将玉玲珑姑娘转让给我……的一位朋友。”
刘欣见卫公子这一打岔,自己不用想什么诗词出来露丑,心中倒也欢喜,于是笑着说道:“卫公子此言差矣,玉玲珑确实是我赎出来的,不过她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又不是什么物件,怎好随便转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