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恒人和大多数草原人一样崇敬英雄,眼前这些视死如归的汉军步兵深深震撼了他们的心灵,看到最后一名手持长刀的英雄倒下,乌恒骑兵不约而同地停止了冲杀,手按着前胸,朝着双方将士的尸体默默地行了个礼。
但战争终究是战争,即使英雄惜英雄,也不影响他们继续刀兵相向,短暂的停顿以后,乌恒骑兵再一次发起了攻击。
壕沟很宽,也很深,再好的战马也飞不过去,乌恒骑兵们是从南面直接冲到沟底的,但是他们却沒有想到出现在他们面前的一个直上直下的“悬崖”。
就在这时候,远处传來一阵“轰隆隆”的巨响,无数拳头大小的石块从天而降,最先冲进壕沟的数千名乌恒骑兵当场被砸得头破血流,横死在沟底。
从武城前线撤回來的投石机早就布好了阵地,抛投石弹的仰角和方向都是事先调整好的,就等着敌人往里面钻呢。
投石机的攻击只进行了一波,就足以将冲进壕沟的乌恒骑兵全部消灭干净,已经沒有再进行攻击的必要了,如果继续连续不断地攻击下去,会将壕沟垫高,反而方便了敌人。
蹋顿气得跳脚,虽然歼灭了一队汉军步兵,但那队步兵摆明了就是过去送死的,而他的族人已经伤亡了两万人,前面还不知道有多少汉人挖下的陷阱。
乌恒人大多认死理,不会轻易服输,蹋顿也是这样,他不会轻易言退,当然,他也可以下令大军原地扎营,等天亮以后再展开攻击,但是袁绍对他们全族有恩,蹋顿是个知恩必报的人,汉军在这里阻击得越厉害,说明邺城就越危险,所以蹋顿不能等到天亮,他下达了继续进攻的命令。
一处壕沟挡不住乌恒骑兵的脚步,汉人可以挖,他们就可以填,蹋顿带着脱下自己的上衣,当这件衣服当作包裹,挖起一包土投进了壕沟,其他乌恒人也纷纷效仿,数万一起动手,壕沟很快就被填了一大半,先前冲进沟底的那些乌恒骑兵也和他们的马儿一起被埋在了壕沟里。
只要再來两次,壕沟就将被填平,不过,乌恒人已经不打算继续做填坑的工作,现在这样子已经足够战马轻松跃上对面,衣服重新穿上身,泥土粘着汗水,让人特别地难受,但乌恒勇士们沒有丝毫怨言,他们跨上战马,认真地做着攻击前的各种准备。
在乌恒人填壕沟的过程中,史涣并沒有下令对他们进行袭扰,夜色掩盖了他们的形迹,同样也让他们看不清楚乌恒人的动作,在看不清敌人的情况下,贸然使用弓弩或者投石机进行攻击,只会无端地浪费宝贵的石弹和箭矢。
不过,史涣还是能够感觉出來,眼前的敌人不同于普通的袁军,这些人的斗志十分顽强,不畏生死,应该是乌恒人无疑,站在他们眼前的,是一个值得尊重而又难以应付的对手,史涣决定老老实实地完成自己的任务,迟滞敌人前进的速度,而不是妄想着消灭敌人。
壕沟挖成这样,就是为了能够有效迟滞敌人的前进速度,弓兵们在撤退的时候,又沿路抛撒下一些扎马钉,这些临时布设的“地雷阵”同样可以阻碍敌人的前进,投石机已经重新调整好了角度和抛射方向,瞄准的目标却是第二道壕沟,第二道壕沟里,三千名手持长刀阔斧的敢死队员严阵以待,弩兵们已经将铁矢重新压进自己的五张弩中,弓兵们也抽出了羽箭,只等着敌人的靠近。
乌恒骑兵沒有让他们等得太久,一阵略带嚣张的怪叫和狂笑声之后,大批乌恒骑兵跃过填埋了一半的第一道壕沟,在壕沟的另一边开始集结列阵。
今夜天色昏暗,沒有月亮,战场上一片漆黑,双方都是老练的战士,都沒有点燃灯笼火把,那样做的话,不仅不能照亮敌人,反而容易暴露自己。
随着蹋顿的一声令下,战马再次嘶鸣起來,乌恒骑兵们卷起一阵狂风,朝着前方冲了过去,地面上黑色的扎马钉就算白天也难以分辨,冲在前面的骑兵不时地摔落在地,唯一与刚才那片“妖地”不同的是,汉军弓兵抛撒扎马钉的时候十分匆忙,扎马钉的分布范围并不甚广,乌恒骑兵的损失也就比刚才小了许多。
但是,汉军的弓弩一如既往地犀利,对乌恒骑兵造成了巨大的杀伤,好不容易冲到第二道壕沟前五十步的距离,壕沟里再次杀出三千名长刀阔斧的汉军步兵,双方再次展开血腥的搏杀。
与第一道壕沟前面的情况不同,由于两道壕沟之间的距离所限,乌恒骑兵战马的冲击力远远沒有发挥到最大,战马撞上來,对汉军步兵的杀伤力也就小了许多,壕沟前呈现出一场势均力敌的战斗。
无法展示骑射的技艺,又失去了战马的强大冲击力,乌恒骑兵面对使用长刀阔斧的汉军步兵,除了人数以外,已经沒有了其他的优势,第二道壕沟前的这场战斗就比前面一场激烈了许多,消耗的时间也长了许多,这正是史涣想要达到的效果。
战斗进行得异常惨烈,长刀阔斧是研究院的工匠们从大秦人兵器中得到的灵感,专门研制出來对付骑兵的利器,若是在一对一或者二对一的情况下,步兵可操用胜券,只是现在三千名步兵要面对的是七万多乌恒骑兵,这一仗根本就不可能胜利,而且长刀阔斧颇为沉重,挥动起來十分费力,虽然选出的这些步兵都是身高力大之人,但是不停的劈砍动作很快就会让他们精疲力竭,动作一旦慢下來,等待他们的就只有死亡。
一个又一个的乌恒骑兵倒在长刀阔斧之下,有的骑兵甚至被连人带马斩成两段,后继的骑兵依然源源不断地冲上來,利用汉军步兵挥动兵器的间隙,用他们的弯刀斩断汉军步兵的手臂。
双方早就杀红了眼,刚才在第一道壕沟的战斗中,彼此之间的那一点敬意,现在早就化成了仇恨,大家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杀一个够本,再杀两个就能赚一双。
近半个时辰的亡命搏杀,第二道壕沟前终于宁静下來,三千汉军步兵终于寡不敌众,全军覆沒,但他们本來就是去牺牲的,而他们这一次的牺牲,不仅为同袍们赢得了更长的时间,而且取得了对骑兵一比三的战损比,这个战果已经相当令人惊讶了。
蹋顿看到短短的功夫,自己的十万大军就剩下不足七万人,不由恼羞成怒,大声喝道:“快,填土!”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乌恒骑兵并沒有直接冲进沟底,而是纷纷脱下衣服,包上土抛入壕沟,他们的动作比上一次还要迅速,壕沟底部很快就可以供战马驰骋了。
蹋顿挥了挥手,大队骑兵呼啸着冲了过去,直到壕沟的北边,顿时气得哇哇大叫,
第735章史涣的野望(补更)
原來,第二道壕沟比第一道要浅得多,难怪他们填得这样快,更可气的是,壕沟的北面同样是一道缓坡,并不是像第一道壕沟那样直上直下,他们根本不需要进行填土就可以直接冲杀过去。
壕沟挖得浅一些可以省不少力气,挖成缓坡同样比挖成悬崖要省力,如果都像第一道壕沟挖得那样精致,根本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防御纵深扩展到二十里。
乌恒骑兵怪叫着直接冲向前去,远处又传來了“轰隆隆”的巨响,无数石块从天而降,奔驰中的乌恒骑兵纷纷落马,不过,伤亡比第一次要小得多,沒有像上一次那样全军覆沒。
再往前走,情形几乎和刚才一模一样,地上的扎马钉让他们人仰马翻,接下來便是密集的箭雨,后來并有三千名手持长刀阔斧的步兵冲出來与他们大杀一场,好不容易解决掉这些步兵以后,横在他们面前的又是一条宽宽的壕沟。
蹋顿被汉军左一道壕沟右一道壕沟逼得快要疯掉了,他想都沒想就下令全军冲杀过去,但是,这一次他又失算了,第三道壕沟挖得和第一道壕沟同样深,北面同样是一道“悬崖”,冲在最前面的六千多名乌恒骑兵再次被石雨砸得稀烂。
汉家兵法本來就是虚虚实实、实实虚虚,蹋顿这样的野蛮人又如何能懂,中计也就在所难免了。
乌恒骑兵好不容易通过了第三道壕沟,十万大军已经只剩下五万余人了,也就是他们悍不畏死,否则换了其他军队,或许早就崩溃了,即使这样,众人也是心惊胆战。
难峭和汗鲁一齐打马來到蹋顿身边,拱手说道:“大王,汉人太狡猾,黑暗之中又看不清楚敌情,不如暂且退兵,待天亮以后再卷土重來,还望大王三思!”
蹋顿也是心生犹疑,再看到身边的士兵个个脸现疲惫之色,这才点点头,说道:“就依汝等之言,暂且退兵,退兵可以,不过今天夜里,这三道沟必须给我填平了!”
刚才为了尽快攻击,这三道壕沟都只填了一半,虽然勉强能够保证战马跃过去,但是战马的速度却快不起來,蹋顿让部下继续填土,也是在为天亮以后的进攻做准备。
乌恒人暂停了进攻,史涣和王威也很是松了一口气,立即下令开挖第四道壕沟,事实上,以他们的人手,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也來得及挖了三道壕沟,否则,他们也不会想出來用虚虚实实的办法,将第二道壕沟挖成那样。
不仅再往后沒有了壕沟的掩护,只有匆匆挖就的坑洼不平的田野,就连能够与乌恒骑兵决一死战的使用长刀阔斧的步兵都沒有了,长刀阔斧虽然可以有效克制骑兵,但并不是任何人都能够挥舞自如的,那需要很大的力气,史涣和王威手下一共只有九千名符合条件的士兵,还是从整个第一军团挑选出來的,只半夜的功夫,就已经全部为国捐躯,再加上在战斗中牺牲的其他士兵,现在他们手下只剩下三万五千人了,而且以弓兵和弩兵为主,还有一定数量的投石兵,队伍中只有各五千名盾牌兵和长枪兵可以和乌恒骑兵稍作下面对抗,如果乌恒人在这时候冲上來的话,他们将很难坚持。
蹋顿的犹豫给了汉军喘息的机会,所有人都知道即将开挖的这道壕沟对他们意味着什么,虽然已经一天一夜沒有休息,而且刚刚经历了一场激烈的战斗,却沒有一个叫苦,所有人都挥汗如雨,就连史涣、王威都卸了衣甲,亲自跳进了壕沟。
谁也沒有想到,他们精心设置的三道壕沟,在半夜之间就被这些凶悍的乌恒骑兵给突破了,再想挖成第五道壕沟已经不可能了,这第四道壕沟至关重要,能不能挡住乌恒骑兵前进的脚步,就看它了。
一筐筐泥土被运了出來,在壕沟的后面堆成一个个大小不一的小土堆,将原本平坦的地势改造得高低不平,这样多少可以对乌恒骑兵的行动造成一定的影响。
东方渐渐泛起鱼肚白,第四道壕沟终于竣工了,史涣扔了手中的“工程铲”,倒头便睡,这种“工程铲”是根据马芸的叙述由研究院精心制作的,不仅用來开挖工事十分方便,还非常适合近身搏斗,是工程兵军团的制式装备,此次他们这五万人承担着最为重要的阻击任务,徐晃特地从工程兵军团调拨了两万把“工程铲”给他们,就是为了加快防御阵地的修建速度。
作为这场重要战役的指挥者,史涣还承受着巨大的心理压力,他必须抓紧时间休息,以尽快恢复精力和体力,许多年轻的士兵也躺了下來,他们实在太累,如果不睡一会儿,恐怕呆会连弓都要拉不开了。
王威暂时接过了指挥权,他抓起千里镜,紧张地注视着对面乌恒骑兵的动作,天色渐亮,已经可以清楚地看到那些乌恒骑兵蓬乱的黄头发,王威将千里镜微微抬起,看向更远的地方,忽然就发现那边腾起了大片尘土。
看到这个情景,王威微微有些兴奋,估摸着应该是汉军的伏兵到來,他轻轻捅了捅发出阵阵鼾声的史涣,忽然脸上的神色一凝,额头上渗出了丝丝冷汗。
千里镜里,一面红色大旗迎风飘扬,旗上一个斗大的“颜”字告诉王威,这不是汉军的伏兵,而是袁军的骑兵,并且是颜良亲自领兵到了。
史涣睡得并不死,被王威捅了一下,立刻就从地上蹦了起來,大声问道:“王将军,什么情况!”
王威将手中的千里镜递了过去,忧心忡忡地说道:“史将军请看,颜良的大军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