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鸢闻言除了诧异还是诧异,竟好半晌说不出话来。
霍元昭脸上的神色忽而变得讳莫如深,只将脸绷得紧紧的,忍了忍,终究忍不住说道:“纪鸢,你说,是不是因为大姐得了个姐儿,因此那戴家心生不喜,便怠慢委屈了大姐,可是,相传大姐那婆婆不最历来最看重大姐的么?当初那戴家大太太为了能够聘到大姐,可谓是三顾茅庐,甚至还请了德高望重的秦老夫人作保,这才堪堪打动了太太,松口同意了这门亲事,大姐进门这才多久,不就是头一个没生个哥儿,怎地一下子就翻脸不认人呢?”
“又或者,又或者难不成是大姐跟大姐夫生了嫌隙?难不成是大姐夫趁着大姐生产这段日子…与旁人勾搭到了一块儿,这才惹得大姐在月子里落泪,哼,倘若如此,这便更加令人恼恨了,正如你所言,大姐怀胎十月,替他生儿育女,又冒着九死一生的风险,好不容易这才刚从鬼门关里给爬出来,丈夫却撂下了这么任劳任怨妻儿,跑去跟旁的女子红袖添香、蜜里调油,哼,若真是如此的话,这世间男子果然没得一个好东西!”
霍元昭越说越激动,说到亢奋处,竟然揪着怀中的小兔儿抱枕的耳朵,险些当作那些个臭男人给拧呢,差点儿没将它的耳朵给拧断。
纪鸢心里瞧得只有些心疼,然而瞧着霍元昭此刻这张义愤填膺的脸,想了想,罢了罢了,今儿个还是别寻晦气了,满上只一脸失笑道:“你这小脑袋瓜子里成天尽瞎想些什么?你可知——”
“可不是我一个人在瞎想?”纪鸢话还没说完,就被那霍元昭一把抢了话道:“今儿个在回来的路上,咱们几个都是如此猜测的,也并非胡言乱语,总归是瞧见了些异常,才顺藤摸瓜往上猜的!”
咱们几个人,指的自然是二房几个姐妹霍元芷与甄芙儿吧。
原来,在回府的路上,猜测婆婆嫌弃霍元嫆没生儿子才被轻慢的是霍元芷,而猜测两夫妻之间生了嫌隙,对方跟旁人勾搭到了一块的是甄芙儿。
听到那霍元昭说到甄芙儿的时候,纪鸢脸上明显一愣,忽而就能够明白那日那甄芙儿盯人盯得那么紧的缘故呢?是源于内心深处的…忧虑吧。
话说这一日的霍元昭似乎感触颇深,霍元嫆一直是她心目中的楷模,贵女的典范,在她的心目中,对方应当永远是发光发亮、无人可以比肩的,然而忽然某一日,她心目中的的灯塔就那样轰然倒塌了。
她们早已经过了懵懂无知的幼稚时光,要不了一两年,她们便皆会陆陆续续的说亲嫁人,霍元嫆是第一个,她们所有人原本都纷纷朝着她看齐的,然而突然间给她们来了这么一遭,只觉得生生迎来了当头一棒似的。
本就茫然无措的心,愈加惶恐不安了,对于长大,对于…未来。
想到这里,霍元昭只忽而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忽而一脸迷茫的冲纪鸢问着:“纪鸢?你说女子为何都要嫁人?这嫁人到底该嫁什么样的人才算是嫁对了人?纪鸢,你有想过你将来嫁的人该是什么样儿的?”
嫁人?
纪鸢微怔,这是她日前她压根连想也不敢想的事情。
第55章
长大有时候往往就是一瞬间的事情。
却说这日这霍元昭已有隐隐长大的趋势了, 内心深处各种蠢蠢欲动如雨后春笋般瞬间蹭蹭蹭的往外冒了出来,于是乎,这晚霍元昭赖在纪鸢这不走了, 缠着纪鸢聊天聊到极晚。
纪鸢是个作息规范、睡眠极浅的人, 从未与旁人挤着睡过一张寝榻, 只觉得整夜整夜睡不着。
霍元昭倒好,原本心事重重、愁肠百结的是她,待将满肚子话全都噼里啪啦的倒给了纪鸢后, 她一闭眼, 瞬间天下太平睡着了, 不多时, 甚至还打起了小呼噜, 虽然声音极小极小, 可苦了纪鸢,只各种翻来覆去覆去翻来。
好不容易熬到了后半夜熬出了那么丁点睡意,霍元昭一条长臂向她扫来, 直直落在了纪鸢脸上, 不消片刻, 腿也伸了过来, 整个人全都跟着靠了过来, 跟抱个抱枕似的, 将纪鸢给团团缠住。
这一整晚, 纪鸢是累得要命, 她发誓, 往后再与这霍元昭挤一处,她就不姓纪。
霍元昭直接在她这筑奚小筑用了早膳,一早醒来,所有的愁肠白结瞬间消失了个一干二净,又恢复了往日里那副没心没肺的做派,这霍元昭一向就有这么个本事,这么大大大咧咧的心性,倒也令纪鸢着实有些羡慕佩服。
托了这霍家三姑娘的福,这日早膳可谓十足丰盛,一小碟一小碟,七七八八的上了小半个桌子,用完膳后,霍元昭又同纪鸢一同到洗垣院去给尹氏问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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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了那洗垣院,一大早的便瞧见那尹氏手中拿着一个绿油油的小柑橘,正翘起小拇指,细细致致的在剥柑橘皮,柑橘皮薄肉多,尹氏将小柑橘上头的白条一根一根的都清理干净了。
正将小柑橘剥开成两瓣,就听到屋子外头丫鬟们的问安声,问安声一落,便见霍元昭跟纪鸢二人一前一后进了屋子。
见了她们二人,尹氏满心欢喜,立马起身笑道:“你们俩今儿个怎么一道来了。”
话音刚落,只见那霍元昭一脸诧异的瞅着尹氏手上的柑橘道:“姨娘,这一大早上的,你怎么竟吃些如此酸涩的果子…”
顿了顿,又见旁边的桌子上放了一小盘子,个个圆滚绿油,霍元昭嘴里立马泛起一阵酸水,只龇牙咧嘴道:“咦,光瞧着都酸,姨娘你少吃些,当心酸得牙疼。”
说罢,立马走了过去,将尹氏手上那两小瓣柑橘夺了丢到了盘子里。
尹氏见状,只无奈的笑笑。
身后的潋秋用帕子掩嘴笑道:“许是最近天气太闷了,姨娘无甚胃口,每每吃了半碗汤便用不下其他的了,正好孙妈妈乡下山上种了些早季的柑橘,见姨娘胃口不好,便特意给乡下去了信,托家人送了小半筐来,到底没熟头,连咱们几个都嫌酸,偏生姨娘吃的欢,这一大早上便已经吃了三四个了,得亏二位姑娘们来了,不然姨娘都不听咱们几个的。”
霍元昭听了蹙了蹙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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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鸢闻言,细细打量起尹氏的眉眼,见尹氏气色倒还算不错,肌肤白皙,面色红润,就是眼中仿佛带着些许疲惫,眼下泛着一丝乌青,怕是天气炎热,夜里没睡好吧。
想了想,纪鸢只问着:“姨母身子感觉可还好?莫不请个大夫过来瞧瞧,母亲当年体质跟姨母有些相似,一到了夏日便容易中暑疲乏,后来请大夫摸了脉,开了几剂药煎了吃了倒是好了几分。”
尹氏闻言,只忍不住笑着摇摇头道:“瞧瞧你们这一个个的,多大点儿事儿,弄得如此兴师动众的,往年夏日里可不都是这般过来的,放心,无碍的,姨母的身子姨母自然清楚。”
不过,话虽这么说,见霍元昭跟纪鸢如此关心她,尹氏心里还是十分高兴地。
一时,只一手拉着一个往前头软榻上坐着,见纪鸢温婉乖顺,昭儿鲜活烂漫,心里头一动。
片刻后,只忍不住拉了拉纪鸢的手道:“下月季家请太太前去听戏,八月份又是中秋又是老爷寿辰,太太分身乏术,恐脱不开身,横竖我闲在屋子里有些发闷,届时便应下了陪同三太太一道前往,鸢儿这几年在府中也着实闷得太久了,届时陪着姨母一道出府走动走动可好?”
纪鸢闻言有些微愣。
这尹氏是历来最不爱出府走动的。
霍元昭听了顿时一脸吃味的挽着尹氏的手臂道:“我也要去,我也要去,姨娘好生偏心,怎地光叫着纪鸢,竟不叫我?”
尹氏冲霍元昭眨了眨眼,道:“你月月在外参宴,还没野惯?上个月去了段府、朱府,这个月又去了戴家、赫家,每回我都给你记着了,又是诗宴又是花宴,满京城的花花草草都被你们给赏遍了,再一门心思的合计着往外野,哪里还有半点大家闺秀的做派,不许,不许,这一个月得你给我老老实实的待在府中,哪儿也不准去。”
霍元昭原本撇了撇嘴,见尹氏冲她眨了眨眼,霍元昭双目闪了闪,眼中霎时精光一闪,只一脸意味深长的说着:“不去就不去,那季家不过是个四品官员府上,太太都懒得去,我也懒得去给旁人做脸面。”
尹氏气得抬手去敲她的头,只气乐了道:“这话我明儿个便去禀了太太,保管你未来半年都出不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