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人?有了他的孩子?
此等胡言乱语,不过是为了与那杜衡斗智斗勇争夺的筹码罢了,她临时起的意,万不料,竟被当事人撞破呢?
不知这冰冷刺骨的眼神,是对杜衡的,还是对她的,当即吓得缩到了床角,满心畏惧,整个人哆嗦了起来。
经历过这样一场大阵仗,纪鸢早已经身心疲倦,她以为她今日必定逃不出那杜衡的魔爪了,她强自镇定的与那恶霸斗智斗勇,心里甚至做好了与他鱼死网破的打算。
遭人扯坏了衣裳调戏了不说,挨了巴掌,又被生生掐住了脖子,只觉得在生死边缘徘徊了一圈,此刻,脸上又红又肿,脖子一圈起了五个指印,只一脸狼狈的瘫坐在床榻上,像个下贱的货物,遭人肆意亵玩观摩,哪里还有半点书香闺秀的模样。
大俞注重礼教,尤其是京城,礼教更为严苛,今日之事,倘若被传了出去,她的名声便彻底毁了。
虽最终保全了自己的清白,可不知为何,纪鸢只觉得无比的委屈、绝望,只觉得生活为何这般艰难,她自问行事做派处处谨小慎微、小心翼翼,她从不张扬、从未主动惹事惹祸,可是,事情总是上赶着涌来,府里,府外,令人片刻不得安宁。
她到底年纪也好小,尚未及笄,被这霍元擎从天而降获救了,心里应当是感激的,庆幸的,可是,她历来有些怕他,被这样一张冷脸盯着,在这般情形中,只觉得羞愧又屈辱又畏惧,纪鸢浑身打着哆嗦,不知为何,竟觉得鼻尖一阵泛酸,竟然委屈得落了泪,只将脸埋进了床褥间,轻声呜咽了起来。
那杜衡欺凌她的时候,她没哭,这会儿被这霍元擎一瞪,只觉得及委屈又害怕,同时也有些后怕。
霍元擎皱眉盯着纪鸢看着,见她姿势扭曲,身子趴着,将整张脸埋进了被褥里嘤嘤哭泣,像只受了欺凌的小猫儿似的,甚是可怜。
霍元擎瞧了一会儿,背在身后的手轻轻抚了抚大拇指上的玉扳指,片刻后,转过身来冲殷离淡淡吩咐着:“替她将绳子解了。”
殷离立即称是,正要过去,却见纪鸢哆嗦一下,下意识往角落里缩了一下。
殷离脚步一顿,只有些为难的看向霍元擎。
霍元擎板着脸,蹙了蹙眉,往她残破的衣衫上打量了一圈,片刻后,冲殷离道:“将马车上那个丫鬟领来。”
***
不一会儿,菱儿便匆匆跑了来,见纪鸢衣衫不整,满身狼狈,菱儿头皮一麻,当即双眼一红,落泪喊着:“姑娘,姑娘,奴婢…奴婢来了——”
只立马朝着纪鸢跑了去,一把抱住纪鸢,见她手上脚上还被绑着,立即替她松了绑,见她衣裳不整,立马脱了自个的衣裳披在纪鸢身上,见纪鸢脸上身上有伤,菱儿只抖着双手轻轻抚着,嘴里呜咽着:“姑娘,您…您疼不疼,还有哪里有伤,菱儿该死,菱儿该死,没有看好姑娘,让姑娘遭了这般罪,菱儿…菱儿…”
菱儿一阵后怕,说到伤心处,只狠抽了自己一巴掌,又立马死命抱住纪鸢,如何都不敢撒手。
纪鸢见了菱儿,亦是紧紧抱着她,只淌着眼泪不说话。
一时间,屋子里由一个女子哭,变成了两个女子哭。
一屋子男子,只有些束手无策。
***
过了好一阵。
殷离派人将倒在地上的杜衡拿下了,只道:“主子,此人——”
霍元擎淡淡摆手,示意将人拖下去处置了。
殷离想了想,道:“公子,此人乃是杜贵妃的亲侄儿,杜贵妃如今专宠六宫,此举可否有些不妥。”
霍元擎半眯着眼看着他,片刻后,只一字一句道:“那便送去兆司局。”
殷离听了一愣。
兆司局乃是刑部其下最为残忍阴毒之所,里头有着整个大俞最为残暴的十大酷刑,进入那兆司局之人,通常皆是谋逆、谋反等逆贼罪犯,通常进入这兆司局之人,只有进没有出的,这十大酷刑包括剥皮、车裂、蒸煮、割据、棍刑等,其中宫刑算是最温和的一种。
恰好这日,宫中出现行刺,霍元擎手刃主谋,追杀共犯出城,主子的言下之意便是——
殷离将目光投放在那杜衡面上,嘴角微抽了抽,片刻后,只冲两个手下吩咐道:“将今日这行刺圣上的逆犯送去兆司局审问,便说,此来咱们主子亲手擒住的同谋。”
两位手下拖着杜衡领命而去。
这一去,乃光明正大的去,怕是小命难保,便是活着,也怕是个废人了。
***
事情料理完后,那霍元擎背着手往外走去。
纪鸢由菱儿小心翼翼的搀扶下床,不知是手脚捆久了麻了,还是中了迷药,身子一阵软绵无力,下榻时,只见纪鸢身子一软,与菱儿两个双双跌坐在地。
霍元擎走到门口,闻言,只绷着脸似有些不耐烦的转过脸来。
纪鸢只微微咬着牙,扶着菱儿挣扎要起。
见门口那人双眼冷箭似的向她扫来,纪鸢身子便又是一抖,只红着眼,忍着痛要从地上爬起,然而下一瞬,只觉得视线一黑。
只见那霍元擎脱下了身上的黑袍罩在了纪鸢脸上,将她整个裹得严严实实的,随即,将她整个人捞了起来,随手夹在腋下带了出去。
纪鸢整个人已经呆住了,她身子朝前,头朝后,背朝上,脸朝下,只觉得全身的血液在倒流,对方步伐又大又快,纪鸢整个晕头转向,只头晕目眩的听到身后菱儿在追着喊:“姑娘,姑娘…”
一直到将纪鸢扔进了马车里,这股眩晕感才渐渐消失。
上了马车后,那霍元擎便一直靠在马车上闭目养神,整个狭小的空间里气氛阴冷又压抑,纪鸢缩在马车角落里,大气不敢出一下,一直到了霍家门外,这才无意间瞧见到他的右臂渗出了鲜红了血,地毯上滴红了一大片。
第94章
此时, 马车缓缓停了下来, 殷离在外头禀道:“公子, 到了。”
却见那霍元擎阖着眼坐在马车上,并无动静。
这时,菱儿在马车外窸窸窣窣了一阵, 方凑到帘子外, 压低了声音小声提醒道着:“姑娘, 到了。”
纪鸢小心翼翼的抬眼瞧了对面那位一眼, 少顷,只垂着眼, 缓缓扶着下马车,刚掀开帘子, 只见纪鸢面上纠结了好一阵, 又忽而将帘子重新落下了, 只鼓起勇气扭头冲那霍元擎道了声:“您…您流血了, 鸢…鸢儿替您包扎下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