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早已有丫鬟取了干净的衣裳过来侍奉,只要去换时,忽而见老夫人杵着拐杖过来了。霍元擎步子微顿,缓缓唤道:“祖母。”
老夫人命人将所有人都打发了下去,便是这会儿,连霍元昭都被拦在了外头。
她老人家杵着拐杖,尽管年纪老迈,瞧着却精神奕奕的,一进来,便是上上下下将霍元擎打量了一阵,老夫人目光锐利,便是如此,此刻也依然从他面上瞧不出个什么章程来,只见他面无表情,瞧着似乎与往日无异。
老夫人默了片刻,这才立即板着脸,微微训斥道:“还杵这做什么,还不赶紧将这身湿衣裳换了。”关心中带着一丝责备,责备这大冬日里将自己冻成这幅模样,片刻后,又道:“人呢?都哪儿去了,还不赶紧过来伺候着。”
又瞧了身侧丫头红绡一眼道:“厨房的热水来了没,赶紧送几桶进来,回头大公子若是着了凉,如何是好!”
说罢,又瞅了霍元擎一阵,忽而道:“一会儿完事儿了,来我院子里一趟。”
说完,将拐杖往地面上用力一撑,这才一言不发的往里屋去了。
霍元擎见状,微微抿了抿嘴,只伸手轻轻抚了抚大拇指上的玉扳指,片刻后,蹙了蹙眉,表情难得有少许怪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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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人一进来,屋子里众人纷纷起身给她问安。
老夫人摆了摆手,直接开口问着:“人如何呢?”
方才那老嬷嬷立即起身禀着:“禀老夫人,这会儿身上温度恢复些了。”顿了顿,只微微叹了叹道:“方才大公子刚将人抱进来时候,老奴堪堪瞧了一眼,当即差点儿吓坏了,只见整个人冻得不成样子了,连呼吸都是微弱的,此番怕是遭了不少罪,好在大公子将人送的及时,这会儿身子暖了些,应当无碍了,只是人还未醒,还一直昏迷着。”
老夫人边听着边缓缓来到了榻前,立在榻前,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将人好似打量了一遭,见榻上这小姑娘安安静静的躺着,纵使气色不好,纵使整个人已经被折腾得不成样了,可便是再惨淡,也掩盖不住那苍白面容下的花容月貌。
当真是个标志的,比之当年那沈氏,亦是个不差的,老夫人心道。
对这孩子,老夫人约莫是有些印象的,不过所见次数不多,并不算熟络,堪堪只记得,是个伶俐的。
一时,脑海中百转千回着,便又细细将纪鸢好生瞧了瞧,心道,瞧着模样倒是个好的,就是不知心性如何,深宅大院,府中各人有各人的弯弯道道,各有各的手段,老夫人虽多年未掌家了,到底是个心有丘壑的,人不会无缘无故落了水,眼下,只不知是遭人算计了,还是…苦肉计?
霍家大房如何显贵不用说,便是连丫鬟都上赶着往大房挤着,尤其是擎儿屋里,现如今院子里尚无当家主母,只有一个新纳的妾氏,他院子里冷清,又无人管束,甭说放眼整个霍家,便是整个京城,都是上赶着惦记着,免不了些个心思活络的妄图高攀,冷不丁出了这样的事儿,由不得老夫人不多加思虑。
只是,擎儿向来不是个多管闲事的,眼下。
老夫人蹙了蹙,榻上躺着的这个瞧着怕是尚未及笄,未免也太小了吧。
老夫人盯着纪鸢一言不发,整个屋子里人见她神色莫辩,亦是大气不敢出一下。
过了良久,老夫人这才出声问道:“派人去请了大夫吧,怎么还没来,遣人去催催!”
正说着,有婆子匆匆领了大夫进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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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夫把了脉,当即蹙了蹙眉,又换了只手,细细把了好几下,眉头皱了又松,松了又皱,只缓缓道:“如何这样不当心,这大冷天的,哪里经受得住这样冻?”
身旁老嬷嬷立马问道:“祝大夫,您瞧她这身子可有大碍?”
祝大夫捋了捋胡须道:“脉搏紊乱,气息微弱,身子体寒,血亏气滞,如何没有大碍?”
老嬷嬷面色一急,只下意识的往不远处的屏风后瞧去。
不多时,屏风后老夫人遣了红绡出来询问,红绡笑着问道:“祝大夫,我家老夫人派我来问问,病人身子可有受损,将来…”红绡顿了顿,颇有些意味深长道:“这身养可否有碍?”
祝老大夫闻言霍家老夫人竟在此,心下一惊,连连朝着那屏风后头行了个礼,想了想,只恭恭敬敬道:“若是搁在寻常妇人身上,定会有所折数,好在这姑娘年轻,身子底子好,并无大碍,一会儿老夫开几剂方子,劳烦姑娘差人去抓了药,吃上三月,好生调理调理,生养定会无碍,只是,只是这姑娘家身子向来娇弱,往后再莫要出了这等岔子了。”
红绡闻言,心下一松。
大夫问诊后,老夫人便且先离去了,却留了身边一得力老嬷嬷郑嬷嬷在此照看,临行前,只微微眯着眼,冲红绡道:“且去遣人好生问问,今儿个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顿了顿,又道:“一会儿到库房里取些补品送来,这丫头醒后,派人通传一声。”扭头又对另一丫头吩咐着:“去将尹氏请来。”
老夫人走后,霍元擎唤了丫鬟询问一遭,并没有再进去,不多时,亦是跟着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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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氏候在主屋里,一直没有离身,银川前来禀告,说老夫人与大公子皆已离去了,王氏闻言,默了良久,方问着:“今儿个在梅园到底发生了何事?如何连大公子、三公子都牵扯进来了,可是查清了。”
银川想了想,道:“回太太,听说今儿个在梅院三姑娘与二姑娘吵了两句嘴,表姑娘便派人请纪姑娘前来当说客,结果未曾想那凝香记岔了路,走到了湖对面,凝香不小心落水,结果纪…纪姑娘为了救她,自个失足掉了下去,不知大公子跟三公子如何也在,二位主子想来是为了救人,这才相继跳了下去…”
王氏闻言,只半眯着眼,与一旁的小王氏对视了一眼,小王氏淡定的吃了口茶,王氏问:“芙儿何在?”
银川道:“表姑娘一直守在了纪姑娘屋子外头,说是,说是要看着她醒来才放心。”
王氏沉吟一阵,忽而又问:“二公子呢?二公子这会儿可还在梅园?”
银川眉心一跳,只道:“二公子正好被四公子缠着唤走了,正好不在梅园。”
王氏心下一松,顿了顿,只忽而道:“今儿个的宴会便到这里吧,你且派人去通传,让人都散了去。”
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发话下去,今日之事儿,我不想在府中听到任何闲言碎语,否则——定不轻饶。”
第109章
却说这会儿霍元懿正好从听斈堂出来, 原来弟弟霍元褀惹了祸事儿, 生怕一会儿二老爷当值回来降罪,立马跑来找霍元懿求救, 霍元懿老神在在的给这个亲弟弟好生上了一堂课, 完事儿后从听斈堂出来,正琢磨着是出府找乐子,还是继续到梅园赏赏梅, 刚走出南院,恰好撞远远地只见祝大夫由人领着打从梅院方向出来。
霍元懿顿时挑了挑眉,心道,可是有人受伤了。
于是改了道往梅院方向去了。
怎知, 刚走了几步, 竟又碰到了大哥霍元擎。
远远只见那霍元擎面无表情的打从梅园出来, 他不过才离开片刻, 便见他这大哥换了衣裳, 且头发还是湿的,他这兄长脸上万年阴寒,霍元懿便也瞧习惯了, 可只觉得这会儿瞧着与往日又似有些不同,只觉得脸上神色更加僵冷,更令人不敢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