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走了,只有你一个人?”不知是不是错觉,真儿若有若无看了眼院子,一道深藏的笑意从真儿唇边滑过:“府里戒备深严,还有人巡逻,进贼抢劫这些事断断不会发生。不过既然是三姑娘吩咐的,这倒也好办,姐姐亲自去跟上头的人说一声,也算帮了我大忙了。”
本来犹豫的青萝在真儿的一再劝说下,关好窗户,锁了院门,跟着她去回复管事的。
“就是这里,姐姐进去吧,我还要去其他姑娘院子里看呢,就不陪你了。”真儿笑着道。
青萝点头,真儿沿着岔路向别处走去,小小的身影消失不见。青萝进入院子,果然看见两个婆子守在那儿,犹自交谈各房的人数。青萝说明缘由,她们也没为难青萝,问了几句就放她回去了。青萝走在空旷的路上,只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的怪,可是又说不出来哪里怪。
回到院子,她继续拿起苕帚,要扫完整个院子。只听廊下鹦鹉不停叫道:“人来了,倒茶!人来了,倒茶!”
青萝四周看了看,没有人啊!回头冲鹦鹉笑了一句:“笨鸟,哪儿有人呢!”
鹦鹉眨着圆溜溜的眼珠,扑棱着翅膀,在架子上跳来跳去,尖声尖气叫:“人来了,倒茶,人来了,人来了!”
青萝看这鸟傻的厉害,摇摇头不理它,回头准备继续扫,忽觉眼角余光某处空了一块。
她猛地转过身来,窗台大开,里头绣台上绷着的白狸绢竟不翼而飞!
那可是姑娘费了两个月功夫,千辛万苦得到白狸绢,描样子,每日垂着脖子,风雨无阻绣完的啊!
“不——”
青萝脸上血色尽失,扔掉苕帚,迅速冲入房间,在各个角落都找了一遍,还是没有!绣台空荡荡的,檀香袅袅,针线篓,竹绷子还在,唯独最重要的拜寿图不见了!
青萝发疯似的找了一遍又一遍,桌子,床底,厨房,小仓库,甚至连放鹦鹉的地方也找了,没有,都没有!
青萝浑身发冷,心跳的很厉害,丢了!她把姑娘最重要的拜寿图弄丢了!
她惶惶然,正无助时,院门开了,所有人都进来了,大小丫鬟围着杜月芷喜气融融:“老太君寿宴上一定热闹极了,到最热闹之时,姑娘打开寿礼,一定惊艳全场!”
“姑娘倒沉得住气,不仅把二夫人给的任务办的漂漂亮亮的,连寿礼也是最好的,我看啊,满府没人能比过姑娘去了!”
“是呀是呀,我们藏了这么久,不就是为了那一刻的荣耀吗?”
笑着闹着,抱琴发现站在台阶上的青萝,青萝跟死人似的苍白脸色,吓到了她。
“青萝,你怎么了?”抱琴忙上来拉青萝,她手冰凉。
青萝缓缓抬起头,杜月芷还什么都不知道,目光温柔地看着青萝:“是不是一个人看家,又觉得无聊了?陪你下五子棋解闷好不好?”
这个时候,杜月芷的和善,仿佛一把刀子,将青萝最后的理智割的粉碎。
“姑娘,我该死!”青萝双膝一软,跪了下去,胸腔仿佛寒风刮过,大哭道:“我没看好家,寿礼丢了!”
第67章 针对
天凉了,夜风习习,碧纱轻撩,抱琴轻轻拿下金兽的盖子,令儿捧着香盒站在一旁,抱琴从香盒里抓了一把百合香片放入金兽肚子里,用小铲子铲了铲香灰,再将金兽的盖子盖上。那盖子镂空,几缕清幽甜香的烟缓缓冒出,在室内荡开。
杜月芷换过睡衣,手里拿着一本医书,正看得入神。福妈妈走过来,将烛芯挑了挑,烛光虚晃,烛底似若中空,幽蓝火焰笔直而上,光芒大炽。
蓝色的火焰,仿佛夏侯慈那双因为愤怒,激动和喜悦而绽放蓝色幽芒的双眼。
现在夏侯慈体内的淤毒已清,眼睛基本恢复黑色,即便是在阳光下也不会再显示异族幽蓝的光,可谓是这几个月来的努力没有白费。杜月芷想着夏侯慈是极小的时候就中了毒,现在淤毒虽清,为保将来不受复发的威胁,现在还需要巩固,保养。她要结合夏侯慈的身体,研究出新的药方,一切都进行的很顺利,到了关键的地方却遇到瓶颈。
有一味叫做良篪的药,具有清热,解毒,化淤的良效,因为此药生长的地方刁钻古怪,又不常见,杜月芷对它却并不熟悉,药的分量及用法也就无从得知,因而不敢冒用。她想要找一个替代品,找来找去,却没有合心意的。
有的药,独一份,缺之不得。杜月芷想了想,不如明日进学时,让夏侯乾帮她去集市上问问那些药户。他们经常采药,什么都见过,或许有一些线索。
翻了三四页后,外面传来野蝉的鸣叫,响亮而孤独,叫了几声,福妈妈怕打扰杜月芷看书,拿了小竹箪子出去赶了一回。
赶完野蝉也不进门,依稀又听见竹箪子打在肉上的声音,闷闷的,也没听见人叫。
“抱琴姐姐,福妈妈又在打青萝姐姐了。青萝姐姐跪了两天两夜,不吃不喝还要挨打,怎么受得了。咱们劝劝福妈妈吧……”令儿着急道,声音很小。
“嘘——”抱琴摇摇头,让令儿噤声:“青萝犯了大错,连姑娘都劝不了福妈妈,咱们说的话,福妈妈能听吗?好好做事,别多嘴,明日再看罢……”
说完,看了看房门外,一地月色如水,那纤长的身影倒映在庭阶上,摇摇欲坠。
抱琴叹了口气。
青萝没看好家,丢了姑娘辛辛苦苦绣的寿礼,如果是普通寻常的绣品尚还可补救,但是这半人长宽,完整无暇的白狸绢满京城都找不到第二块,再加上寿宴将近,那平金刃绣又极为繁琐,日夜赶工也完不成二三。若说找回来,听青萝的口气,竟连是谁偷的也不知道。
其实,若那人真心想偷,又岂会留下蛛丝马迹。
姑娘原本绣的时候就是瞒着众人的,没有一个人知道这份寿礼,此时丢了,也只能自认倒霉,根本不可能去满府查捡。
抱琴想告诉二夫人,却被杜月芷拦住:“因为林大家的被赶出府去这件事,二叔母又被老太君训斥,此时不该再雪上加霜,白白让二叔母操心。一份寿礼罢了,偷走的人还没露出马脚,我们又急什么,且等着吧。”
杜月芷对寿礼被丢一案不置可否,远没有其他人那么激动,好像日夜辛苦的人不是她,而是底下的丫鬟似的。她态度淡然,福妈妈却不能。
福妈妈要把青萝赶出去,经了许多人求情,才留下青萝,但是不准青萝进房,要她跪满三天三夜,赶去下房住,以后就做洒扫庭院,跑腿打杂的苦差事,再不准她随便出去。且在青萝罚跪期间,福妈妈若是进出看到了她,必得严厉责打一番才行。
青萝是个怕疼的人,平时稍微碰疼了她,都要哭天喊地,娇气的不行。以前福妈妈因为她娇气,只是口头上责骂,并不曾动她一根指头,现在日常看她就跟看一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人一样,阴沉着脸,恶声恶气。
青萝最怕福妈妈,却也最依赖福妈妈,那是她视为最亲的人啊,最亲的人现在却满心讨厌她,她心里的难受,不亚于丢了寿礼。
白日抱琴看青萝在大太阳底下晒着,借口说她挡着进出的道儿了,将她转到树荫下跪着,多少好受些。
没想到晚上福妈妈去赶野蝉,又看到了,那小竹箪子直接抽在了青萝的身上。
青萝却也是个傻气的人,被抽的那么疼,硬是咬着牙,一声不吭。
被打骂惯了的人,疼得久了就麻木了,也就不喊了,可是青萝,她未曾挨过打,谁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忍住疼,不讨饶,也不躲避。
“姑娘,要不要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