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张太医出来了,对顾盈行跪拜礼,后道:“五殿下。”
“锦嫔娘娘如何?”
张太医小心翼翼道:“五殿下,龙胎兹事体大,要不要请皇上一同来......”
“明川公公方才已经去请过了,父皇正议事,一时半会儿不得空,张太医,先与我说说也无妨。”顾盈道。
顾盈在宫中与世无争到有些软弱似乎已经成为了众人心照不宣的事,张太医未做他想,娓娓道:“锦嫔娘娘的胎一直是微臣照看的,先前一直稳妥,可方才微臣把脉,胎像稳固大不如前,依稀有滑胎的征兆,微臣即刻去给娘娘开安胎药,定时服下,近日切忌多动,切忌受惊,多加休息才是。”
“你说锦嫔娘娘的胎先前一直稳妥?”顾盈的眼角细微的收缩了一下,不动声色。
“是的。”张太医有意识的避开了顾盈的注视:“娘娘体质本就虚寒,又受了惊吓和碰撞,这才会有下红滑胎的征兆,娘娘如今尊贵非常,这样的事可万万不能再发生了。”
“有张太医圣手,保住了便是好的。”顾盈微微笑道:“我会与父皇说,让父皇好好的奖赏张太医。”
“微臣惶恐。”张太医头更低了,脸上却掩饰不住欣喜,口中道:“都是微臣分内之事,怎敢讨赏。”
顾盈双手交叠搁在膝上,抬眸眺望着天际散落的秋云,漫不经心道:“锦嫔娘娘日日走御花园的鹅卵石子路,张太医还能将锦嫔娘娘的龙胎看护的稳妥,岂非是织天圣手之术?不叫父皇知晓,实在是埋没了。”
他此话一出,张太医的脸色登时变了。
作者有话要说: 白子楚:锦嫔碰瓷我,顾盈哥哥不向着我,委屈,想哭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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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v三更
“微臣......微臣.......”他张口结舌, 冷汗湿透重衣, 顾盈却迟迟不说话, 甚至看也没看他,这样的静默僵持将时间无限的拉长, 张太医如被蚁噬脊梁, 几乎要跪不住, 也不知过了多久,顾盈才有所反应, 他低下头, 微微前倾身体, 伸手托住了张太医的下巴。
“你运气不错。”他淡淡的说:“锦嫔娘娘的龙胎还保得住, 所以,你现在有两个选择, 一, 去应付锦嫔娘娘,二, 去应付皇上。”他又突然撤了手,坐直了身体道:“应付哪个比较讨巧,张太医,你是个聪明人, 不用我多说吧。”
张太医浑身打抖, 他顾不上擦汗,在坚硬的地砖上用力磕了一个头道:“微臣明白,微臣这就去与锦嫔娘娘说清楚!”
顾盈颔首算是应允, 他神色如常,转而转动轮椅,途径白子楚时,他手上一松,停泊片刻,轻声道:“走吧。”
白子楚微微一怔,再看顾盈已经慢慢地行至远处,她犹豫了一瞬,提着裙摆追上。
“顾——”她在下唇上留下一排克制的齿痕,艰难的改口道:“五殿下!”
“今日当真不是我的过错。”她再怎样做心里建设也按捺不住,急急的解释:“我早上去跟皇上请了安,回来的途中就看见锦嫔娘娘坐在御花园里,好像许多人都扶不起来似的,我就上前去扶她了,我抓住她的手她忽然要咬我,我吓了一跳,手一松她就又摔了,然后......然后她就跟疯了一样的给我泼脏水,说我吓唬她推搡她,残害龙裔。”
“然后你就跑了?”顾盈想了想那画面,竟觉得有些好笑。
“对,对嘛。”白子楚红了脸颊,赧然的束起几根手指:“我也没怎么.....就爬了两个假山......然后跳了三个小水潭。”
顾盈对着她认真摆出的“二”和“三”,“噗嗤”一声绷不住的大笑起来,他笑的前仰后合,上气不接下气道:“你真不愧是义勇公家的女儿。”
“你就笑话我吧。”白子楚抿着嘴唇轻声道:“起初我还以为你不帮我,专程是来看我笑话的。”
顾盈眼角上扬,含笑道:“那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其实是来帮你的呢?”
“在你骗张太医说明川去请过皇上的时候。”白子楚认真的说。
顾盈莞尔,他转过头平视前方,目光渺远,边徐徐前行边道:“这一次我能帮你解围,下一次可就不一定了,所以你方才说的话自己要牢记。”
“什么话?”白子楚想了想,茫然道:“是关于不再进宫的话么?”
“恩。”
“我说那些是因为——”
赌气啊。
“义勇公走了,留你一个姑娘家在宫里委实不方便。”顾盈道:“后宫女人多,纷争也多,你知道为什么今日锦嫔要为难你么?”
白子楚摇了摇头。
“因为你是未嫁之女,又时常与我父皇来往。”顾盈点到为止。
“可我只把皇上当长辈啊!”白子楚瞪大了眼惊道。
“树欲静而风不止。”顾盈道:“宫里人的思想就可以龌龊到如斯地步,我猜锦嫔胎像不稳早有时日,中秋夜宴之后她又有落红征兆,因而杞人忧天,以为这一胎要不保,偏又撞上你从我父皇处来,更是愤懑不平,便上演了这样一出好戏。如此损人不利己,也难为她能想的出来。”
白子楚惊得合不拢嘴,许久她才稍稍从震惊之中抽回些许神志,张口结舌找不着形容词,喃喃道:“她简直是疯了吧!”
顾盈歪了歪头,不置可否。
二人行至含凉殿外,不约而同的停下,顾盈道:“我腿脚不便,不能相送,就到这里吧。”
“我......”白子楚低下头,无措的摆弄着垂下来的丝绦,片刻前撂下豪言壮语的坚定决绝消弭殆尽,只剩下小女儿情态,又是委屈又是不甘:“我为什么逗留在宫里不走,你当真不知道吗?”
顾盈眯起双目,眉峰收拢。
“顾盈哥哥。”白子楚霍然抬头,她深深地呼吸,胸膛起伏,字字珠玑道:“我还是想叫你顾盈哥哥。”
顾盈没说话。
白子楚却像是放弃了某种矜持挣扎般,竹筒倒豆子似的倾囊而出:“我爷爷六十大寿时,你第一次来白府做客,当时有人送给我爷爷一套完整的黄石兵书,你还记得吗?”
顾盈的瞳孔里划过一缕诧异,裹挟着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