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敛!”他殷切的说:“我这里有几本入门的医典,借你看。”
苏敛被强塞了两本书,有点受宠若惊,她低眸翻了翻,不忍告诉他这些书詹平以前都有,她翻都翻烂了,干笑了两声:“谢谢了,回头出诊,还要劳烦你带带我。”
“那是那是,互相帮助嘛。”李韦说,顿了顿他指着苏敛的脖子关切道:“你脖子上怎么了?是被虫子咬了吗?”
“啊......那个......”
不等苏敛回答,李韦从一旁柜子里取出一只小青瓷瓶,递给苏敛道:“这是专治瘙痒的清凉膏,送给你,不要钱。”
苏敛无可奈何,无话可说,只好接受了李韦的好意,不过化干戈为玉帛,以后路会更平坦些。
这几天李韦带着苏敛去各宫各殿出了几次诊,看的都是外伤头风咳嗽之类的毛病,苏敛大致熟悉了流程,她人活络嘴又甜,随处聊了聊,便听说焦嫔娘娘宫里处置了一个宫女。
“听说是手脚不干净,偷了娘娘的药枕,擅自颠换了一个次品,被发现了。”
苏敛若有所思的“喔”了一声。
她和李韦在回太医院的途中意外的遇上了靳贵公公。
“苏太医。”靳贵笑容可掬:“皇后娘娘有请。”
苏敛微微一怔,靳贵笑得她遍体生寒,一旁李韦小心翼翼的开口纾解道:“靳贵公公,皇后娘娘凤体欠安吗?她新来的,医术不精,不如,我去叫我舅舅.......”
“皇后娘娘听说太医院出了个出挑的女大夫,有心亲近亲近。”靳贵道:“如果她差事办得好,以后皇后娘娘的凤体就都交托给她了,女人和女人之间到底方便,这是何等的抬举。”他悠悠平视着苏敛:“苏太医,你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啊。”
李韦缩了缩脖子还想说点什么,被苏敛抬手挡下来,苏敛沉吟片刻道:“劳烦靳贵公公带路。”
她从从容容的随靳贵走了,李韦在原地呆了半刻,左手在右手掌心里狠狠摔了一下,无措道:“完了完了,这下完了。”
***
凤仪殿制式辉煌,外界深秋重寒,殿内温暖,瑞龙脑的香气馥郁甘甜,苏敛甫一跨入,鼻尖上便有些冒汗。
拐了个弯便看见坐榻上斜倚着一个穿金载红的华美妇人,她坐姿慵懒,宽大雍容的裙裾将下半身遮的严实,只能看见那精细的凤穿牡丹呼之欲出,艳光四射,苏敛心知这就是当今周朝的中宫皇后了。
她礼节都是速成的,心知跪下行大礼总没错,便一撩衣摆以额触地,恭敬道:“皇后娘娘万安!”
“这就是太医院首屈一指的女太医啊。”皇后揭开手中杯盖,语气平平:“抬起脸来,本宫瞧瞧。”
苏敛心里“咯噔”一声,只好直起身,她几乎可以感觉到皇后犀利的目光刮过脸庞。
“生的不错啊。”皇后意味不明道:“你可知,你的这幅样貌,即便放在后宫中也是佼佼者,待在太医院不会觉得委屈吗?”
苏敛大声道:“微臣粗鄙,登不上大雅之堂,更不能与诸位主子娘娘的花容月貌相较,皇后娘娘这么说实在是折煞微臣了!”
皇后面色稍稍缓和,将杯盏一搁,抖了抖袖腕:“来,替本宫号脉。”
苏敛低眉顺目,边号脉边听皇后道:“靳贵是受了你的指点才查出了焦嫔殿里的贼子。”
苏敛不卑不亢道:“靳贵公公本就怀疑蕉下凉庭出内贼,微臣不过是运气好才同靳贵公公想一块儿去了。”
皇后目光深沉的望着她的脸,充满了审度的味道,苏敛号完脉跪下,平声道:“娘娘凤体祥和,无甚大碍。”
“你是头一个号完脉说本宫无甚大碍的。”皇后看起来似乎饶有兴趣。
苏敛道:“微臣医术不精,非是要命的病症便瞧不出,而且微臣以为久无小病易生重症,娘娘平日里小有不爽,若非重到茶饭不思,不用刻意服药,是药三分毒。”
“有意思。”皇后微笑道:“宫中太医皆是男子,出入后宫多有不便,能有个女太医是极好,苏太医,你可愿常常侍奉本宫在侧?”
苏敛眸中清光一闪,头垂的更低:“微臣定当竭力为娘娘分忧,为后宫诸位主子娘娘分忧。”
“后宫只有一位真正的主子娘娘。”皇后语调急转直下,带了些森冷。
苏敛不动声色道:“皇后娘娘自然是最尊贵的主子娘娘。”
皇后哼了一声道:“你是真不懂,还是跟本宫打太极?”
“微臣若是真不懂,那说明微臣蠢笨,不配为娘娘所用,微臣若是懂却装蒜,说明微臣不敢苟同。”苏敛的言辞也顷刻间变得锋芒毕露:“无论是哪一种,微臣都不是皇后娘娘需要的人,皇后娘娘又何必在微臣身上浪费时间呢?”
“你!”皇后猛地拍案:“大胆!!”
苏敛顺势跪下,轻飘飘道:“微臣知罪。”
“本宫如今与你说这些是何等的抬举你。”皇后俯身道:“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这话苏敛今天已经听了不止一遍,只觉得有些可笑,她抬眸道:“微臣所学歧黄之术是为悬壶济世,不为旁的,恕微臣想不开,辜负了皇后娘娘的期待。”
皇后默了半刻。冷冷道:“看来你是初来乍到,不懂宫里规矩,在宫里,直来直去的人向来短命,本宫不得不教教你何为变通了,靳贵!”
靳贵公公进来了,苍老灰败的脸上无甚表情:“娘娘吩咐。”
“凤仪殿里太舒适了,苏太医脑袋不清楚,让她去殿外反省反省,什么时候想通了,再来回本宫的话。”皇后幽幽道。
苏敛浑身一震,恼怒与恶寒混杂着从心底涌上咽喉,她被靳贵手下的几个小太监强行押出了凤仪殿,摁在了凤仪殿外一隅跪下。
靳贵阴阳怪气道:“要知道皇后娘娘这根高枝儿宫里多少人想攀攀不上,你真是祖上积了德了才能叫我们皇后娘娘另眼相看。”
苏敛朝天翻了个白眼。
靳贵冷笑道:“哟,还不服啊,你可要想清楚了,进一步是荣华富贵,退一步可就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万丈深渊了。”
苏敛皮笑肉不笑道:“靳贵公公,您让我安静会儿吧,否则想不通呢。”
靳贵被她一呛,原地小跺了一下脚,朝手下使了个眼色,下一刻一盆冰凉的水泼上来,将苏敛兜头兜脚湿了个彻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