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亲王又看了看案上的那封密信,就动手把它装回了原样,笑说:“这送给老九,想必他应该不会怪我这个三哥多事。”看来当年那个站在暗角里强忍住眼泪看着太后跪在佛前哭的男孩已经长大了,胆子也大了。那他就不用担心了,他现在只要帮他看着南边就行了。
肃亲王从来不认为当年赵毅那一箭真的是失手,赵毅号称百步穿杨,不可能失手,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赵毅不想让他上位。
曾经他不明白原因,毕竟相比于宫里的那位,他更能担起国之重任,像赵毅这样的武将可不希望遇到一位懦弱无能的君主。后来他伤了腿,就开始查了,查了二十年,才查清楚。
原来皇帝根本就不是太后所生,更不是太后借腹生子,他只不过是个奸生子。而赵毅人前人后也有两副面孔,不过这些都不是他防奉国将军府的原因。
最主要的还是因为那一箭,那一箭彻底废了他,皇帝才有机会登了位,可皇帝有个致命的要害,那就是他的出身。一旦他的出身被曝出,那他就根本没有资格再坐在那把龙椅上,奸生子是不被承认的,再说皇帝还不中用,在位快二十年,都没能彻底把持朝政,说白了到时皇帝只有一死。
皇室一旦大乱,肃亲王可不信奉国将军府不会混水摸鱼,更何况还有那奉国夫人韩氏在,奉国将军府就不会安生的。现在他已经在查前年那些倭寇的下落,他怀疑前年屠村的倭寇有问题,只要查明了那件事,赵寅到底有没有反心?他就有底了。
宁州城昭亲王府,五娘抱着个小铜炉坐在榻上,看着账簿,心里在默算着。
芍嬷嬷悄没声地端着个盘盏就进来,放轻了声音说:“娘娘,奴婢炖了燕窝雪莲粥,您进一些吧。”
五娘抬起了头,笑说:“好,谢谢嬷嬷。”
芍嬷嬷给五娘盛了一碗粥,就递了过去:“小心点。”
“外面还在下雪吗?”五娘接过粥,就搅了两下:“西北真的比京城冷多了,这才刚到十月,雪就开始下了。”
“是呢,”芍嬷嬷想着最近见天地待在军营的昭亲王,就心疼的不得了:“这雪都下了一天一夜了,还没停。”
五娘叹息了一声,原本还有些胃口,这会全没了:“嬷嬷,你下去看看炖些汤,等王爷回来,给他补补。”
“嗳,奴婢这就去,”芍嬷嬷觉得太后选的这儿媳是真的选对了,知书达理不说,还是个会疼人的。
芍嬷嬷刚出去,门帘就又被掀了起来,围得就剩两只眼睛露着的兮香快步进来:“娘娘,奴婢回来了。”
五娘正等着她呢:“怎么样?粮食都入库了吗?”日前她拜托她舅舅买的最后一批粮食终于到了西北,她让兮香拿着王府的牌子,接应她舅舅,没想到兮香刚走了两天,西北就开始下雪了。
屋里烧着炉子很暖和,兮香一边脱身上的军袄,一边回道:“娘娘放心,那些粮食基本都赶在下雪前入了库,不过还有差不多七、八石沾了点雪水,奴婢就让庄管事驾着牛车载着那几袋粮食跟奴婢一起回来了。”
五娘这才放了心:“那就好,辛苦你了,一会你自己拿五两银子,算是我赏你的。”
“嗳,奴婢谢娘娘赏,”兮香了解她家主子,所以也就没有推辞。
五娘又问到:“我舅舅他们呢?”
兮香正想回禀这事:“舅老爷他们在城里的云来客栈住下了,奴婢请他们来王府住,舅老爷说不方便,因为还有商队的人,奴婢也就不敢再多话了。”
五娘想了想,就吩咐一旁的迎香:“你去把小应子叫来。”
“是”
她舅父虽是商户,但既然到了西北就没有住客栈的道理。小应子腿脚麻利很快就来了:“奴才给娘娘请安,娘娘吉祥。”
“起来吧,”五娘也不跟他多话,就直接说了事:“我舅舅来西北给我送东西,他们现在住在云来客栈,你去一趟,请他们到咱们府上住。”
“呀,”小应子惊讶道:“奴才这就去,可不能让舅家老爷住在客栈。”
经了这么些日子的相处,五娘也对小应子有了了解,笑着打趣道:“去吧,舅老爷是个手宽的,你嘴放甜一点,打赏肯定不少。”
“多谢娘娘提点,那奴才就告退了,”小应子高高兴兴地退下去了。
因为五娘的身份,昭亲王又不在家,她也就不方便见她舅舅。直到晚上昭亲王回来,知道他岳母大人的弟弟来了,而且正在府上,立马就笑了:“我要见见舅舅,问问他这么多年是怎么应付他那个异母姐姐的?”
五娘也是最近才知道她娘跟她夫君的恩怨,不由笑出了声:“我舅舅肯定不会跟你说他十岁之前是怎么过的?哈哈……”
第37章
昭亲王看着五娘脸上灿烂的笑,就坐到了她身边,一手揽着她的肩膀,一手轻轻抚着她已经大了些的肚子:“小算盘四个月了,又大了不少。”
最近夜里,他总是会偷偷抚摸她的肚子,五娘知道他的担心,但她自认并不是他的累赘:“怎么,你是不是想让我随舅舅一起离开西北?”
昭亲王很喜欢他小媳妇的聪明,但有时候他又不想她这么聪明,无奈的轻笑一声:“虽然我有把握赢这场硬仗,但西北估计会乱一段时日,你现在怀着小算盘,我不想你们娘俩有任何差池。满满……”
“你不用再说了,我是不会离开的,”五娘打断他的话,看着他说:“钱华贞有一句话说得很对‘只可同甘,不能共苦的,不论是血亲还是知己,都不值得留恋’。我是你的王妃,你明媒正娶的妻子,于情于理都应与你生而同衾,死亦同穴。”
昭亲王看着她一脸严肃的样子,也知她是不会改变主意的:“好,生而同衾,死亦同穴。”
“你先洗漱一番,我已经让厨房备了酒菜,一会送去前院,”五娘动手理了理他的衣襟:“你今晚陪我舅舅喝一点,我怀着孩子,也不便招呼他,你替我向他道个歉。”
昭亲王吻了吻她的额头:“好,我先去洗漱,晚上你要是累了,就先睡,不必等我。”
“嗯,”五娘点了点首,昭亲王就离开去了后边的浴房。
此时前院的客房里,五娘的舅舅米粮这会正被商队的几个东家围着,他一直打着哈哈,硬是没被他们套出一句实话来:“我说你们就不能消停点,咱们现在站着的地块可不是城里的客栈,这是昭亲王府。”
“米粮,你那外甥女可不一般,”其中一个胡子拉碴长相很是粗犷的大汉,低声说到:“咱们这些商户,虽然穿金带银的,但说句实话,哪个能真正入得了官家的眼?更何况你这外甥女可是入了天家玉蝶,昭亲王吹锣打鼓娶回府的王妃。哥哥这么多年闯南走北的,到西北这地界还是第一次没撒银子就领着商队进来了。”
“虎哥说的是,”一个戴着员外帽,留着八字胡的矮胖中年男子接话道:“今儿去客栈接咱们的那公公,据我所知那是昭亲王贴身的大太监应公公。老米,从这事上看,就知道王妃娘娘已经在昭亲王府站稳脚跟了,”说着那人就朝米粮拱了一礼:“老米兄,日后还请多多关照咱们兄弟。”
米粮跟五娘长得倒是有两分相似,尤其是那双柳叶眼,这会已经笑眯了,弯弯的,从外表是一点也看不出这是混迹商场十多年的老狐狸:“各位哥哥,都说的是哪的话,这次小弟来西北就是想看看这边有没有花头?当然了,有花头自然是少不了几位哥哥,银子大家一起挣嘛。”
在座的也都是成了精的狐狸,这米粮好话是应承了一堆,但就是没给他们个准话,更不要提帮他们引路搭上昭亲王府这座大山了。不过也不怪他不讲义气,毕竟他们目前也都是说说空话,没开出实实在在的价码。只是他们现在还不能急,这米粮毕竟跟昭亲王妃隔了一层,还不知道他能不能入得了昭亲王的眼?
米粮心里是一肚子的数,他们这些人想的是什么,他清楚得很,无外乎就是想要借着他跟昭亲王搭上关系。
哼,不要说他们想了,他也想跟他那外甥女婿沾上边,可这事他说了不算。他现在虽被他外甥女请进了王府,但他可不敢说进了昭亲王府就肯定能见着昭亲王。他理了理因为要来昭亲王府特地换上的宽袖锦袍,他可不能给他外甥女丢人。
“老爷,”守在门口的米家下人突然出声说:“奴才看到咱们家姑爷身边的应公公朝这边来了。”
米粮一听这话,赶紧又理了理自己身上的袍子,这时辰可正是用晚膳的时候,他笑了,那双柳叶眼又弯了,看起来很是和气。
小应子下午拿了不少打赏,现在听说是跑这边的,可殷勤了:“舅家老爷,奴才小应子给您请安。”